在野戰中,動用炮石車進攻,確實是秦軍的一大首創。
史上的拋石車,大多用於攻城,在曠野中的對戰中使用,也只有此時的秦王嬴高,有這種腦洞。
對於類似方陣這種密集的陣型,炮石車的殺傷力顯而易見。
關鍵是那些石彈恐怖的破空聲和砸中士卒後血肉橫飛的場景,對敵方將士們的震懾力是巨大的。
項羽和他的楚軍,做夢也想不到,秦軍會來這一手。
隨著第一波石彈的攻擊,楚軍的隊伍裡,頓時多了上百具血肉模糊的肉餅,和百十名受傷的士卒。
慘叫連連,咒罵聲不絕於耳,楚軍的陣型一度有些混亂。
正在前軍隨軍指揮的項羽,對突如其來的意外,也只是瞬間的驚訝,隨即當機立斷,快速做出調整。
見石彈的威脅巨大,項羽迅速意識到了密集型方陣的危險,急揮變陣的令旗,命隊伍向兩側分散,由方陣變成雁形陣。
對於各種變陣,楚軍平素裡早已訓練得精熟。
接到軍令後,冒著頭頂不停呼嘯的石彈,三萬士卒變陣的速度肉眼可見。
所謂的雁形陣,就是將方型陣向兩側疏散,像隻大雁橫向展開,左右兩翼向前或者向後,梯次排列成戰鬥隊形。
這種雁形陣,可以兩翼向前呈“v”字形,就像猿猴的兩臂向前伸出,迂回到敵軍之後用來包抄。
也可以向後排列呈倒”v”字形,就像大雁的翅膀收縮到兩側,保護己方的兩翼和後方的安全。
在冷兵器戰爭的當下,戰陣是士兵士氣的源泉,對於作戰雙方,陣型是否穩固,是勝敗的決定因素。
在短兵接戰的條件下,只有保持陣型,才能使戰場上的指揮和協同動作達到一致,才能發揮出集團作戰的威力。
自古以來,任何戰爭中,最大的傷亡和戰果,不是在有組織的對抗中,而是在破壞了敵軍有組織的戰鬥之後。
而軍陣則是組織作戰的主要形式,只有在破壞了陣型後,屠殺才真正開始。
作為著名的兵家代表人物,項羽深諳戰陣之術,各種陣法和破陣之術,爛熟於胸。
此刻,項羽迅速變成雁形陣,除了縮短軍陣的縱深,減少石彈造成的傷亡,更主要的一個目的,是準備敗中求勝,蓄勢反攻。
一直被動挨打,不是項羽的性格。
在挨了一記直拳後,項羽瞄準對方的下巴,準備來一記猛烈的上勾拳。
這記上勾拳,就是龍且和鍾離昧帶領的騎兵。
這支騎兵,跟隨項羽身經數十戰,多由婁煩騎士擔任將尉,戰力強悍,既擅於突襲,又敢於打硬仗。
前軍展開後,項羽的信號旗接著升起,龍且和鍾離昧立即帶領騎兵,隱在前軍的兩翼之後。
準備好了上勾拳,項羽不急於出手,依舊用前軍進行直拳進攻。
項羽再次升起信號旗,令前軍快速接敵,衝過炮石車的覆蓋地帶,與秦軍進行近身搏鬥。
經過這一番調整,楚軍從遭受炮石車打擊的混亂狀態中恢復過來,迅速組織起前軍,開始進攻。
這才是真正的項羽,一個優秀的統帥在戰場上的表現。
作為叱吒風雲的頂級軍事家,如果只會催動烏騅馬,挺槊揮劍斬殺將卒,即使再能打,又能斬多少顆人頭。
包括後世史書和很多文人,都對項羽斬敵殺將,
尤其是垓下死戰的情節,津津樂道;仿佛不如此,項羽就配不上天底下第一號英雄之名。 對此,此時的項羽,根本就是不服。
舉鼎也好,力斬百十人也好,那都是手到擒來的小菜,但後世不要把這小菜當主食吃好不好。
非到必須時,或者萬不得已,幹嘛要軍隊的統帥,挺槊躍馬,像“輕卒”那樣呈匹夫之勇。
所謂的“將不在勇而在於謀”。真正的將者,應該運籌帷幄,審時度勢,專主旗鼓,臨難決疑,揮兵指刃,以長克短,帶領全軍克難取勝。
雖然項羽的單打獨鬥獨步天下,但作為軍隊統帥,他真正的能力是“萬人敵”。
也即,項羽長於對兵形勢的研究,對戰場的臨機指揮決斷,以及如何抓住敵人稍縱即逝的戰機,集中全力一擊製勝的能力把握。
就像此刻的戰場上,項羽及時變陣,扭轉瞬時的被動一樣。
“穩住,快速接近敵軍,近身肉搏。”
項羽的軍令,快速傳遞到軍中的士卒。
當石彈仍在五百步范圍內肆虐的時候,楚軍的前軍已經衝過那段恐怖的地帶,接近秦軍陣前。
炮石車的延伸射擊,畢竟需要時間,這就是項羽的揚長避短。
楚營中戰鼓咚咚,號角齊鳴,前排士卒長盾齊舉排成盾陣,後面強弓手、弩箭手引弓搭箭,輕卒持戈戟向前。
炮石依舊在頭頂不斷地破空。
自進入到弩箭射程後,雙方的箭矢,幾乎同時開始發射。
三棱箭和扁平箭頭,你來我往,在兩軍陣前的上空交匯, 織出了一張箭網,互不干涉,直奔自己的目標。
此刻,即使世界上最靈巧的鳥,如果誤入其中,也別想活著飛過。
在箭矢刺破空氣的呼嘯聲中,混雜著士卒痛苦的叫喊和咒罵聲。
待雙方還差幾十步距離時,楚軍前軍一聲令起,上千輕卒發出“嗷嗷”的怪叫聲,向秦軍陣營衝了過來。
雖然有盾遮擋,衝在前面的“輕卒”還是有一部分人,完成了“炮灰”的使命,剩下的前赴後繼,依然向前猛衝。
秦軍這邊,炮石車的威力,大大提升了全軍的士氣,充當先鋒的尖刀們躍躍欲試。
見楚軍開始了衝鋒,蒙原將大手一揮,發出了進攻的號令。
做為牡陣的尖刀,早已按捺不住的重甲銳士們,一手挽盾,一手挺矛,向楚軍衝了過去。
先鋒對先鋒,一千人戰一千人。
可以想象到,定是牡陣的尖刀更為鋒利。
率先刺破了“輕卒”的隊伍,就像犁頭破土,又如船頭刺水,一股黑色的力量,勢不可擋地向楚陣中央猛衝。
充作尖刀的銳士,都是軍中篩選出來的能戰勇士。
丈二的矛柄上,二尺長的矛尖,刺穿“輕卒”的脖頸或胸膛,對銳士們來說,毫無挑戰性。
順帶抽出腰間的環首彎刀,割掉楚軍的頭顱,打個結拴在腰間,繼續前衝。
不到一袋煙的功夫,楚軍的“輕卒”已半數報銷,剩下的沒有往兩邊逃跑,而是繼續往前猛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