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蓋聶的成果,可用於實戰,王賁舒了一口氣,轉向丞相子嬰道:
“丞相大人,我軍攻取了河谷之地的鐵礦後,需要民夫和牛馬車輛,往來運送鐵料。”
子嬰道:“這是自然,牛馬車輛和民夫,需要多少?”
王賁道:“車輛漸次發運,隔日一發,每次一百車輛,押運士卒,由屯衛禁軍提供。”
衛尉李巴表態道:“根據太尉安排,每輛車提供十名衛卒,全程保護。另派三千鐵騎,往來巡護,確保鐵料安全運回。”
贏高看著一直低頭沉思的李斯,問道:
“資政大人對攻取宜陽,有何妙策?”
李斯見秦王發問,抬起頭來道:
“大王,臣在想,既然韓地剛剛被佔,民心尚未完全附韓,可否在這方面做些文章。”
贏高很感興趣,問道:“計將安出?”
李斯道:“大王的五個法令,在秦地引起軒然大波,就連關外的六國之地,也積極響應。”
“前日,丞相所說的六國役徒不願歸國,也是被大王的良政吸引,情願留在秦地為民。”
“這說明,旬月間,那些之前皆想背秦的民心,已被大王的新政扭轉。”
“古語雲:仁之所在,天下歸之。君主統治百姓,就像漁人釣魚,以釣餌來誘使其上鉤,聽從驅使。”
聽到這裡,贏高朗聲大笑起來,說道:
“這是怎麽啦,我們的法家巨擘,怎麽也開始講起仁政來了。”
“甚善,甚善,接著說。”
受到秦王的鼓勵,李斯的老臉一紅,說道:
“此正所謂的民心可用。我軍在軍事行動的同時,未嘗不可實施攻心戰術。”
“臣的具體建議是,派遣細作,潛入韓地城池,將大王的法令,趁夜張貼、布告各城內,以亂起軍心。”
“同時,臣還建議,在大王的法令外,再增加一個告示,如果韓地軍卒,臨陣歸降,將優先授予田地,使其成為秦民。”
“不知這樣的布告,大王是否準許?”
秦王贏高聽罷,以手擊節,稱道:
“好計策,本王準了。”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受資政啟發,布告再加上一條,如果能擒其王者,封萬戶侯,殺大將者,封千戶,以此類推。”
“這樣一來,那些韓軍的將尉們,哪裡還有什麽心思打仗,他們時刻要擔心,背後的士卒們,是否在盯著自己的腦袋。”
“在韓軍士卒的眼裡,他們的將尉們,不再是令人敬畏的官長,而是會喘氣的富貴。這樣的軍隊,還怎麽打仗?”
座下眾臣們,一致相顧而笑,氣氛也頓時活躍起來。
稍停,贏高又問王賁道:
“即使如此,本王還是擔心卿的兩萬人馬,究竟能否順利拿下宜陽。”
王賁站起身來,走到輿圖面前,講解了他的戰役部署。
“大王,針對目前宜陽的軍力部署情況,臣準備采取聲東擊西的戰術。”
“兵法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所有戰法中,攻城是下之下策。既然韓軍屯重兵在宜陽,我軍為何一定要去強攻呢?”
“大王請看,在宜陽的東部,就是韓地人口第二大的城市洛陽。”
“這裡據宜陽不到百裡,地勢平坦,雖然城高牆厚,但守軍必定不多。”
此時,蓋聶接話道:“洛陽目前守軍三千。”
王賁點頭道:“偌大洛陽城,
區區三千守軍,如何敵得過我二萬軍攻城。” “何況,我們攻洛陽的主要目的,也不僅僅是奪回該城,而是籍此調動韓軍的兵力,在運動中殲滅他們。”
贏高頻頻點頭。
王賁手指輿圖上道:
“大王請看,洛陽拿下後,申陽和宜陽與韓地的聯絡就被切斷,這樣,韓地的多半城池,都在我們步軍一日的攻擊范圍內。”
“現在韓王之所以將舉國的半數軍隊,布置在宜陽一線,無非是下了一個賭注,以為我軍必攻宜陽。”
“這些決策的基礎,必定是依靠其內線情報,由身邊的大臣做出。”
蓋聶打斷道:“現在,最能影響韓王決策的兩個人,一是司徒張良,二是太尉姬信。”
“姬信剛才介紹過了,是韓王成的叔父。”
“張良祖父和父親,五世韓相。此人,曾策劃了博浪沙行刺始皇帝,隱匿多年。此次韓國復國,也是他主導推動的。”
“此次宜陽增派駐軍,據說就是張良力主,此人今後是我們的一大勁敵。”
贏高來了興趣,說道:
“哦,勁敵,好,我喜歡。”
“如此說來,這個張良,還是個人才。”
轉而對王賁道:
“王老將軍,兩軍陣前如若相遇,不得傷了我的張良,寡人要活的。”
王賁看著秦王問道:“大王的張良?”
贏高肯定道:“然,寡人看上的,就是寡人的。”
王賁應道:“喏,大王,老臣不敢傷了大王的張良。”
眾臣心領神會,都笑了。
王賁繼續說道:“既然是兩人都可以左右韓王決策,那這裡面就有文章可做。”
“只要我們猛攻或者拿下洛陽,那麽,韓王的屁股必定會坐不住。一定會想辦法調動軍隊,趕來救援。”
“韓王手裡只有兩支軍隊可調,一支在國都陽翟,另一支就是宜陽的守軍。”
“這兩支軍,數量都差不多。但我判斷,韓王絕不會置國都不顧,將保衛自己的部隊,增援洛陽。”
“況且,陽翟的軍隊,離洛陽較遠,又要經過嵩山、廣武山一線。”
“那裡丘陵山谷密布, 如果韓王膽敢出動陽翟守軍,臣就在那裡埋伏下軍隊,一鼓殲滅之。”
“而最大的可能,韓王會動用宜陽的守軍。到那時,我軍只需在半路攔截,以我軍一萬對其一萬,勝負還有懸念嗎?”
尉繚讚歎道:“太尉不愧是名將。先是攻其必救,引蛇出洞;然後再圍城打援,在運動中殲滅敵人,這正是活生生的一堂兵家教學課。”
王賁對著尉繚一施禮道:“尉大人過譽,如此小兒科的伎倆,豈能瞞得過您的慧眼。”
贏高等兩位愛將互相客套完,方提問道:
“如果宜陽守軍,堅守不出,不顧洛陽,太尉大人該如何對待。”
“就像這次增兵宜陽,如果不是張良之輩堅持,恐怕韓王也不會如此用兵,但卻著實卡在我們的難受處。”
王賁道:“如果宜陽堅守不出,我們就拿下洛陽,然後向陽翟佯動,做出攻打陽翟的動作。”
“韓王怎肯面臨國都被攻下的危險,必定會令宜陽守軍,全力回援。”
蓋聶此時也讚成道:“別忘了,宜陽的守將是太尉姬信。既然守宜陽不是出於他的主張,必定心志不堅,只要我軍攻洛陽甚急,那太尉必定會坐不住的。”
贏高見大家已經將戰略戰術都已討論詳盡,這才清了清喉嚨。
在座的群臣們,立即正襟危坐,凜然聽令。
贏高道:“本王令,由太尉王賁掛帥授虎符,衛尉李巴為裨將,軍事學院二百學員為閭官,率新軍兩萬,克日兵發宜陽,為我大秦奪回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