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快收拾一下,帶你出去,吃好吃的去。”
一進后宮,贏高就興致勃勃地對飛燕說道。
“真的,大王這次說話可算數?”
顯然,這話,飛燕已經聽了不止一次了。
“這次算數,你的箭傷也夠一個月了,太醫說可以隨意活動了。再說,你大父他們在宜陽,剛打了勝仗,寡人一興奮,就想吃好吃的。”
“大王吃個好吃的,還用姓‘奮’麽?”
飛燕秀眉一挑,戲謔道。
“對啊,寡人一興奮,就想吃很多好吃的。”贏高不明就裡。
飛燕一本正經地問道:
“姓‘贏’就不能吃好吃的了嗎,幹嘛非要姓‘奮’呢?何況身為大王,這宮裡的美食,還不管大王吃個夠?”
“你……”此一刻,贏高才意識到,自己被飛燕算計了。
贏高抬手就要懲罰飛燕。
飛燕也不躲,仰著臉,燦爛地笑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贏高。
贏高舉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這伶牙俐齒的家夥,專會給寡人挖坑,一不小心,就會被你這丫頭片子算計。”
飛燕嘴一撇道:“大王什麽沒見識過,又懂得駕馭那些難對付的群臣,我這丫頭片子的小坑,大王就當個樂子吧。”
贏高笑道:“寡人今天確實高興,剛剛給前線將士,頒了獎賞,心情爽得很。”
“一個月來,你天天說悶在宮裡好無聊,寡人也是一樣,想出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順便體驗一下民情。”
“至於宮裡那些吃的,每天都是些豬、羊、麅、鹿的,吃得寡人都膩了,出去看看,有什麽可以打牙祭的風味小吃。”
飛燕調侃道:“噢,原來大王是想找個美食向導,虧大王找對人了。要說咱這鹹陽,哪家什麽東西好吃,哪個旮旯胡同的味道獨特,還就屬我這‘食女’門清。”
“石女?你身體是石頭做的?”贏高趁機報復一下。
“哎呀,大王,你好討厭,人家說的是喜歡吃美食的女孩,簡稱‘食女’,不是石頭的那個石。”飛燕邊說,邊使勁跺腳。
“哈哈哈哈哈。”
沒等飛燕解釋完,贏高已經自我陶醉地大笑起來。
兩個人之間,你來我往的玩笑、戲謔,成為他們相處的一部分。
見贏高得逞了,飛燕也不跟他計較,興致濃濃地問道:
“大王,咱們去吃什麽好吃的,什麽時候走?”
贏高壓低聲音,頗為神秘地道:
“快去,換上平民的衣服,咱們喬裝出去,免得引人注意。”
“耶,太好了。”
飛燕伸展著雙臂,高興地在地上轉了一圈,像個兔子似的,一蹦一跳地換衣服去了。
贏高換下上朝的冕服,命人拿過一套世家官宦子弟的便服,卸下王冠,戴上玄冠。
渾身上下,喬裝完畢,命人拿過銅鏡,前後左右照了一番,已經與街上的官宦人家子弟無二。
又等了好一會兒,終於,一個少年郎君走到了贏高面前。
贏高一見,笑道:
“看到這身裝扮,讓寡人想起了樹林裡,那個背著包袱的俠客。”
飛燕對著贏高一拱手道:“俠士可是姓趙?”
兩人相顧,哈哈大笑起來。
隨即,不約而同地,兩人想起了同過小溪時的情形,贏高第一次出手,抱住了飛燕的腰身。
一想到此,飛燕臉頰一紅,不由自主地望了贏高一眼。
贏高瞬間已經讀懂了飛燕嬌羞的眼神,內心也隨之一陣悸動。
那天,贏高連夜去巴中山區,采回追毒根後,又主持了早朝朝議。
因掛念著飛燕的箭傷,待詢問完王賁有關飛燕的身世後,贏高來到飛燕的病榻前。
本想靜靜地陪著、看著,等飛燕蘇醒。
無奈,因為一夜未睡,又加上勞累,不知不覺,贏高枕著胳膊,在榻邊睡著了。
先醒過來的是飛燕。
飛燕從昏睡中幽幽醒轉,眼前,先是雕梁畫棟的宮室屋頂。
適應了光線後,當她看到頭歪在榻邊,睡得香甜的贏高時,心裡湧起莫名的感動。
在車上,昏迷前,在贏高的懷裡,自己曾說過:真想一直被他抱著。
現在,一睜眼,又看見心儀的人在眼前,這對飛燕來說,簡直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人在病時,是極脆弱的,哪怕是最堅強的人,無不恐懼病中的孤獨。
但如果病者每次睜開眼,都能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那種踏實和溫暖,只能用滿足和幸福來形容。
此刻的飛燕正是如此。
女孩一感動,最自然的表現,就是淚水,而且極其不聽話。
飛燕的眼眶裡,已經盈滿,肆無忌憚地宣泄著。
在這種情緒下,什麽鹿盧劍的淵源,什麽祖上的家訓,都無法阻擋飛燕的心。
她抬起手,擦去滾滾而下的淚水,因為它們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飛燕轉過頭來,含情脈脈地, 凝望著熟睡中的贏高。
她喜歡看他濃重的劍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
她想象著他當眾說話時,堅毅的神情,和那獨特的,充滿磁性的聲音。
飛燕就這樣一直看著,看了許久。
也許是枕著的胳膊發麻了,也許是嘴邊流出的口水,贏高醒了。
見飛燕早已蘇醒,正睜著大眼睛,癡癡地看著自己,贏高猛地坐起。
“嗯,你醒了?寡人這就命人叫太醫來。”
贏高剛要起身喚人,飛燕一伸手,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這一握,贏高頓時停止了動作。
從飛燕的手處,傳來一股溫熱的暖流,沿臂膀,迅速襲遍全身。
這暖流,會使人酥軟。
贏高直覺得渾身上下毫無氣力,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看著飛燕的眼睛,贏高讀到了飛燕的心聲:
我能做你的女人嗎?
贏高用力點了點頭,對飛燕說道:
“寡人剛剛知道了你的身世,原來是那柄鹿盧劍……”
“噓……”
飛燕不讓贏高說下去,而是執著地、持久地凝望著贏高的眼睛。仿佛整個人,可以通過眼睛,鑽進贏高的心裡一般。
兩顆年輕的心,已經緊緊貼在了一起,靈魂互相交織著。
此一刻,任何語言,都是多余。
繾綣於無聲處。
……
“大王,楞在那裡幹什麽,什麽時候走啊?”
飛燕催促的聲音,響起在贏高耳邊。
“噢,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