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軍與楚軍交戰正酣的時候,城中的張耳也沒閑著。
身為趙國的丞相,自從保著趙王歇逃到巨鹿後,每時每刻不在為巨鹿也即趙國的安危,日夜操勞奔走。
先是讓陳余帶領常山的十萬受訓新兵,緊急回援,隨後緊鑼密鼓地展外交行動。先後派出數撥使臣,分別向齊、燕、楚、魏等國求助。
但當諸侯軍都抵達巨鹿後,雖然兵力相加有三十余萬,卻不約而同選擇了隔河與巨鹿相望。
就連陳余回援的軍隊,趕到城北後,也在十裡處結寨固守。
這樣,兩軍對壘,雙方僵持在那裡,不進不退,不攻不打數月,形成戰爭史上頗為獨特的奇觀。
望著每天愁眉不展的趙王歇,聽著臣屬們報告城中糧倉日益見底,張耳心急如焚。
張耳心裡清楚,按照軍隊實力,單獨某支諸侯軍是打不過秦軍的,只有聯合作戰,才有獲勝的可能。
張耳同時也知道,諸侯軍逡巡不前,是害怕秦軍的實力,不敢貿然進攻,不想替趙國充當墊背的。
當然,諸侯軍更多的還是想,在雙方殺個兩敗俱傷後,從中取利。
於是,張耳命城外的陳余做出樣子來,進攻秦軍,打給諸侯們看,以帶動他們進攻的積極性,但被陳余屢次拒絕。
這多少令張耳心生不快,隨後,又傳來陳余和章邯秘密接觸的消息,更讓張耳大為光火。
在張耳看來,眼下,諸侯聯軍佔據了兵力上的優勢,此時與秦軍談判,無論如何不是個好主意。
再說,這麽重大的事,陳余應該事先和他這個輔國的丞相,平日裡亦師亦父的自己商量。
作為大將軍的陳余,不想方設法對秦軍展開進攻,每天越俎代庖,乾些丞相應該乾的事情做什麽?
帶著這種情緒,張耳幾次派人到陳余軍中,傳達趙王的旨意:向秦軍進攻。
好說歹說,終於在前日,也就是王離炮轟巨鹿城最緊急的時刻,張黶、陳澤最後一次去陳余軍中催促後,才見陳余軍中派出了兩萬人馬,試圖向巨鹿城下的秦軍進攻。
無奈,這兩萬秦軍,根本不是秦軍的對手,很快就被團滅。
張耳又責怪陳余派出的兵太少,這樣的“添油戰術”,根本解決不了巨鹿的危機。
同時,張耳不知張黶、陳澤向陳余請戰,更不知道二人全部戰死,以為陳余不勝其擾,將二人扣在了軍中。
眼見得城外王離軍的炮轟不肯停歇,雖然每天下來,張耳都組織軍民,及時將被轟塌的城牆補好,但張耳實在保不準,哪天秦軍會加大轟擊力度,並趁勢衝進城來。
正在這時,傳來了楚軍全軍覆沒,主將以下被秦王擒獲的消息,張耳在城裡實在是坐不住了。
如果再不向秦軍發起進攻,這些諸侯軍們,勢必會被秦軍各個擊破。到那時,自己苦心請求來的各國援兵,都將瓦解,巨鹿不保,趙國也將被秦所滅。
想到此,張耳決定親自去陳余軍中走上一遭,當面督促陳余,執行自己的進攻策略。
張耳帶了百余衛隊,出了闕圍的北城門,直接馳到陳余軍中。
陳余正在帳中端坐,見張耳不經通報,直接闖營,心內一驚,忙立起身來:
“丞相何故到此,未及遠迎,失敬失敬。”
張耳一擺手道:“失什麽敬,你要知道失敬,就不會不聽我的勸告,一意孤行了。”
陳余一驚:“丞相何出此言呢,你我所作所為,不都是為了趙國,為了打敗秦軍麽?”
張耳不理會陳余的辯解,接著問道:“我派來的張黶和陳澤呢,
你把他倆怎樣了?”陳余道:“張黶和陳澤勸我帶軍與秦軍死拚,我說白白送死毫無益處,兩人定要出戰,我就調遣兩萬人給他們。結果全軍覆沒,兩人都戰死,真是太可惜了。”
張耳陡然變色道:“這怎麽可能?”
陳余手一攤:“我與兩人無仇無怨,總不至於暗中加害吧。”
“何況兩個人帶兵衝陣,萬人注目,也不是我隨便可以捏造的,你怎麽能這樣想呢?”
張耳轉而說道:“就算兩人不是你所殺,但你也逃不了乾系。從你的軍中出去的,隻撥了兩萬兵,這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陳余覺得張耳已經不是正常討論問題,而是在找茬了,不覺動怒道:
“丞相何必如此怨我,你無非是為了主動攻秦之事,耿耿於懷,怪我沒聽你的。”
“那秦軍的戰力有目共睹,以我軍現在的實力,進攻無異於送死,難道丞相看不清嗎?”
“咱倆這麽多年的友情了,何至於此呢?”
張耳一聽,怒火從心頭頓起:“我在跟你談公事,誰跟你談私情?”
陳余更加惱怒,道:“既然談公事,那好,你是丞相,我今天就辭職,情願繳出將印,丞相大人另請高明吧。 ”
說著,便將印綬解下,交給張耳。
張耳沒想到陳余會來這手,一時楞在那裡。
陳余見張耳不接印綬,怒火盈胸,往案上一摔,轉身出帳,上廁所去了。
其實,張耳本來的意思是過來責備一下陳余,就像當年,兩人逃難在陳地,裡正鞭打陳余時,陳余想反抗,張耳製止並訓斥他那樣;他想再次告誡陳余,以後凡事多和他保持一致,
以前確實有很多次,作為長者尊者的張耳,每次訓誡陳余,都會收到希望的效果。
沒想到,這次卻完全不一樣,陳余不僅不聽話,還把事情鬧成現在這個樣子,這讓張耳有些騎虎難下。
張耳正在左右彷徨之際,手下一個隨員,見陳余出去了,就討好地勸張耳說道:
“古人有言,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現在,陳將軍解除兵權給您,您若不受,恐怕倒是違天不祥,何必和他客氣呢?”
張耳聽罷,當即取過印綬,佩戴在自己身上。
等陳余上完廁所回來,看見張耳居然佩上了印綬,心裡的火氣更大了。
心說:“好,你不是給我下不來台嗎,你不是逞能麽?那就讓你當這個大將軍,看你搞不定時,來不來求我。”
當下,陳余不再和張耳多說一句話,黑著臉,收拾東西,帶著自己的親信和士卒數百人,徑自離開大營,向北而去。
張耳身兼趙國的丞相和大將軍,收攬陳余的部眾,親自帶兵。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與諸侯軍聯絡,約會時間,共同攻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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