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侵入河南地的，是右賢王的隊伍，領頭的是匈奴的世襲貴族萬騎長呼衍氏，帳下統領了一萬五千多騎。

當呼衍氏的搶掠隊伍，越過陰山，進入九原郡不遠，前方的先頭部隊，就遇到了一個的商隊。

幾十輛馬車上，裝滿了中原的絲綢布匹、鹽巴和糧食，正是匈奴人需要的東西。

匈奴騎兵二話不說，全部扣留。

商隊的掌櫃對匈奴兵說:“東西可以給大軍留下，但我要見你們的萬騎長。”

匈奴兵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掌櫃，雖然一身中原人打扮，卻說的一口流利的草原胡語，於是，帶他來見呼衍氏。

呼衍氏一見，認識。原來是經常出入單於庭與內地的大商人聶壹。

聶壹因為在兩地之間販賣貨品，時常賄賂邊境守軍，與匈奴的很多將領相熟。

聶壹長長一揖道:“呼衍萬騎長，別來無恙！”

“原來是聶壹大掌櫃，商隊的東西可是孝敬我們的?”呼衍氏毫不客氣地說道。

“那是自然，這次的貨物本來就是給貴邦準備的，這不，商隊剛走了兩天，就碰上萬騎長了。”聶壹一臉討好地奉承道。

“你說得可是心裡話，我看你是迫不得已吧?一個生意人，肯白白送貨物給我們?”呼衍氏顯然不領情。

聶壹赧然一笑道:“這次真是我自願的，這點東西不成敬意。不僅如此，如果萬騎長肯賞光合作，我們可以一起做一筆大買賣。”

呼衍氏問:“你有什麽大買賣?”

聶壹回顧了一下左右:“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一邊，聶壹低聲道:

“萬騎長有所不知，此去河南地有座大城叫河陰，裡面守軍不多，屯有數十萬石糧食，更有許多富戶，家家金銀滿莊。如果萬騎長感興趣，我倒可以將這城池獻給您。”

呼衍氏狐疑地看了聶壹一眼，說道:“就憑你，一個商人，怎麽獻城給我。”

聶壹將頭揚了起來，頗有些自負地問道:

“怎麽，萬騎長不感興趣?”

呼衍氏看聶壹胸有成竹的樣子，半信半疑:

“河陰我倒是知道，據此地不過百裡，是河南地一帶有名的大城。只是深入腹地較遠，我們還不曾擄掠過，再說城裡有守軍，你怎麽能獻城?”

聶壹微微一笑，“河陰城中的守軍只有三千，其中一個千人將是我的從弟，我可以說服他，與萬騎長裡應外合，把城池獻給您。”

“不過，條件是……”聶壹臉上現出商人特有的精明，一副討價還價的做派。

“是什麽?快說。”呼衍氏催促道。

聶壹又旁顧了一下，這才低聲說道:“拿下城池後，糧食歸您，府衙及富戶的金銀財寶，我們對半分。另外，就是我的從弟，要在大單於手下，弄個萬人將當當。你看如何?”

呼衍氏遲疑道:

“這……，這個恐怕我做不了主。”

聶壹不無遺憾地說道:“那萬騎長就無福消受了，我在想，這件事是不是可以和大單於說說。”

呼衍氏嘴一撇道:“獻一個城池，大單於才懶得見你呢。”

隨即，靈機一動道:“要不這樣，你隨我去見一下右賢王，看他怎麽說?”

呼衍氏按下隊伍，帶了聶壹和衛隊一起到幾十裡外的大營，去見右賢王。

右賢王聽罷呼衍氏的報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指著一旁的聶壹，大聲喝道:

“來人哪，把這個細作給我拖出去，砍了。”

大帳外，頓時進來幾個刀斧手，架起聶壹就往外拖。

“大王，冤枉啊，我是真心來獻城的，

你不能殺我啊！”聶壹掙扎著，一連聲地喊冤。

一旁的呼衍氏也一臉懵逼地站在那裡，震驚之余又不知所措。

右賢王擺了一下手，示意已經拖到大帳門口刀斧手回來。

他瞪起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對聶壹呵斥道:

“你勾結秦軍，想賺我們取城，設下埋伏，趁機打我們個措手不及，難道能逃過本王的眼睛嗎?”

聶壹辯解道:“我是真心來和你們做生意，大王有何憑證，說我通秦。”

右賢王道:“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

“我來問你，你身為秦人，為何要和秦國的敵手聯合?”

“為何要幫助我們攻取城池?”

“你那從弟又怎肯聽你的言語?”

“這三點處處都是破綻，豈能騙得了本王。”

聶壹道:“大王，您誤會了。”

“就算你說我是秦人，但生意人眼裡隻認錢。有了錢，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管他什麽秦人不秦人呢?”

“更何況，我愛大秦，大秦愛我嗎，秦王知道我是誰呀?此其一。”

“其二， 我祖祖輩輩本是代國人，後來做了幾年趙人，與秦國本沒什麽乾系，那河陰也是我代國的城池，我將屬於代國的城池獻給誰，豈不是獻之有理嗎?”

“再加上，那河陰縣令上個月強搶了我的愛妾，還要把我投進獄裡。多虧了我的從弟，上下打點，才僥幸逃出來。你說，這奪妻之恨，我能咽的下去嗎?”

“其三，我的從弟在軍中多年，論本事，做個萬人將都綽綽有余。可代人在秦軍裡很難受到重用，就算他等到胡子白了，也不會有出頭之日。”

“平日裡我們在一起常議論此事，聽說草原上的大單於很能善待勇士，他也早有此心，隻恨投路無門而已。”

聶壹一番陳述頭頭是道，鎮靜自若。呼衍氏在一旁聽得不住地點頭。

見右賢王臉色稍緩，聶壹轉而說道:

“大王，河陰城您可以不取，商隊的貨物你們也可以扣下。可不管怎樣，我一片好心，竟被大王誤解，帶來殺身之禍。今後，中原人知道了，還會有誰肯再幫助貴邦呢?”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來此地，也不該打做這個生意的主意。這是何苦呢?”

“哈哈哈哈哈……”

大帳內，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右賢王笑罷，揮手示意刀斧手放開聶壹退下。然後道:

“本王和你開個玩笑，何必當真呢?”

聶壹摸了摸後脖頸，心有余悸地說:“王爺的這種玩笑，可是會死人的。”

“哈哈哈……”右賢王和呼衍氏對望了一眼，一起仰面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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