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妹琵琶絕技。”
“晨雨滴落琵琶合,東風送來妙弦音。”
“我聞弦音合天籟,如美酒美景在心,使人不覺沉醉。”
……
兩百裡外,海門縣,糜府。
小樓上,劉彥端著一碗清茶,站在閣樓後窗前,笑談顧看對窗閨閣中的糜氏。
那小姐今日一身青綠,正懷抱琵琶,端坐窗邊彈奏《和風夏雨》。
曲音與窗外小雨清風相合,詩情畫意顯於琵琶聲。
她身前有三女旁聽,各是白文君、暮娘子、及青羅。
劉彥小樓這邊,則有糜松、糜竹兩兄弟作陪。
這三日,劉彥一直都在糜府做客。
一邊靜待事態變化,一邊閑情逸致聽琵琶,或與糜氏兄弟、任元洲論學,授三人‘養氣明經之法’。
三人從中獲益良多,而收獲最大的就是任元洲。
此士聰明正直,有劍骨,亦明得幾字明光。
因此得點撥時,他領會甚多,看清了今後養學之路。
劉彥見其有‘同道之資’,也多次指點他。
教他先立志,用自身正直培養品德,用夫志統帥意氣,引天地浩然正氣入身,由孟學而入真境。
昨日又私授他《正氣歌》,讓他以後每日背誦,感受正氣之風。
任元洲得此歌,如獲千金文,到家後把酒通讀百遍,心體暢然無比。
此刻,他和家兄正往這邊趕,因為劉彥今日便要離開海門。
一盞茶過,閨閣琵琶聲止,天上小雨漸稀。
劉彥含笑收回目光,放下茶碗道:“兩位有此家妹,乃家門之幸。小姐心性靈清,將來能成大家。”
“萬不可讓她早嫁,斷了後學。”
糜氏兩兄弟點頭。
長兄糜竹道:“不瞞君子,我妹生來有缺,斷了癸水之源。家父、家母亦不想她外嫁,打算過幾年招贅一婿,以免在外為婦受氣。”
糜松心有所想,試問道:“劉兄以為,元洲與我妹是否相配?”
劉彥一笑說:“這要看二人是否情投意合,元洲未娶,令妹未嫁,倘若彼此間有意,倒是可以配成一雙。”
“元洲非凡士,足以配令妹,乃上佳之選!”
糜松笑點頭,分視長兄道:“我與哥哥也是這般認為。我妹也不是尋常之女,若嫁一個凡夫,實不般配。”
三人說話,以此為題閑談。
阿九、小倩從永平縣回來,由窗飄入小樓。
阿九傳音回事,告知永平之事進展。
最後道:“劉和裕今日去縣衙,並沒與趙知縣翻臉討要菁菁……”
“而是‘千金割愛’,拱手送出美人。”
“此人怕是忌憚趙知縣官身,不敢與官爭鬥。”
“相公後計,只怕難行。”
劉彥聽後顯笑,靈犀傳念說:“娘子怎可只看表象,就去斷定一人心思?我觀二人貌合神離,劉和裕此番已動了殺心。”
阿九存疑道:“何以見得?”
劉彥問她:“劉和裕為讓我割愛,花了兩千金。他割愛與知縣,卻只要千金。你說,他用意何在?”
“如此虧本買賣,豈是商人做的?”
“他肯割讓菁菁,已經是退讓,如何再虧本相讓?”
“我看,他只要千金,是想盡快得金子,然後用這千金來買趙知縣性命!”
“只有如此才不虧本,才是對他最有利的。”
“人一旦被‘酒色財氣’所迷,不是那麽容易就跳脫出來,大多是死不悔改。”
“他絕不會就此割愛。”
阿九思其言,覺得頗為在理,問道:“若劉和裕真動了殺心,該如何行計?”
劉彥一念思量,告訴她:“不必管他。劉和裕就算舉著金子鬧市尋人,一時半刻也尋不到殺官之人。”
“今夜可給趙知縣托夢,在他夢中演一場戲,扮做劉和裕雇傭的賊凶,在夢裡殺了他。”
“告訴他‘劉和裕千金買命’。”
“等趙知縣驚夢醒來,他就會細細的思量,去猜忌劉和裕用心,擔憂之下便要先下手為強。”
“同時,今夜再托夢兩家,一是范家之人,二是孫家昭兒。”
“讓他們明日都去到縣衙,狀告劉和裕。”
“趙德榮必接下狀告,還范秀才一個公道。”
阿九點頭記下後,與小倩飄出窗外,飛入對面閨閣敘話。
天至己時,任元洲、任元芳兩兄弟登門拜府,劉彥隨糜竹、糜松同去相迎。
眾人在東園庭院用茶。
將午之時,天晴雨收,糜氏兄弟備下一桌送別席,與劉彥餞行。
西園閨閣也備了一桌小宴。
眾女圍坐一席,黃、郎二女適時趕來,說起自家溫郎這兩日身體將養情況。
談道‘郎君有意雙娶她們’。
眾女紛紛與二女道喜。
一個時辰後,宴過尾聲。
東園那邊宴席撤去,主客圍坐用茶。
任元洲說:“今早海臣來找我。他與我說了,三日前遭北鄰山眾欺壓,壞了肉身,失了書童、婢妾,被他們奪了財寶。”
“九郎也被北鄰山眾奪去,他讓我轉告劉兄,若要尋九郎,便去北鄰山要人,他手中無人。”
劉彥笑道:“此怪卻還在台州?他可說要報復北鄰山?”
元洲道:“我觀他言談暗藏惱恨,想必不會善罷甘休。二怪必然還有爭鬥。”
“仁兄作何打算?”
劉彥並沒告訴他們‘驅虎吞狼’之事,隻說‘當夜阿九趁亂逃回來……’
但任元洲心有明光,聰明勝過另外三人,猜出‘北嶺山當夜無故打去,定與劉彥有莫大關聯’。
他頗為好奇,劉奉義和北嶺山什麽交情,怎能驅使那群精怪與海伯賢相鬥。
劉彥道:“此事元洲不必管,我自有計較。”
“這場因緣際會,使我結交諸位。”
“今日一別,後會有期。”
說著, 他站起作別,眾人各起身行禮。
糜松叫來丫鬟,去西園告知小妹,又喚家仆準備馬車。
眾人說話齊聚前院,眾女也從內園過來,四個家仆抬著大箱子出府裝車。
糜松暗下好奇,他不記得劉彥來時帶了一大箱子,轉目與兄長相視,兄長也暗搖頭。
劉彥看他們神色,笑著指箱子道:“那怪所失金銀皆在裡面,切勿與他說。”
糜氏兄弟、任元芳各都一怔,唯任元洲恍然而笑,眼顧奉義,敬佩傾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