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文當然不會把塞茜莉亞的一句玩笑話當真,他在房間中小睡了一會兒後才退出去。
他沒有規矩的守在門外,看左右無人,便舉步向四周走動了一圈。
倫納德的這座房子佔地很廣,內部空間很大,走道彎彎繞繞,各類房間眾多,沿途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陳設品,繪著美景的畫作、造型別致的塑像、做工精良的瓷瓶等,數不勝數。
只是缺少些人氣,顯得尤為空曠冷清。逛了一圈的阿爾文,只在中途碰到兩個穿著相同服飾的女傭。
回到塞茜莉亞所在的房間後又過了一段時間,眼看天色將要暗下來,名叫博特的男人前來敲門,他奉倫納德的命令來邀請塞茜莉亞去進晚餐。
博特微微躬著身子,在側前方引路。每當要轉彎時,他會快走幾步,提前到轉角處站定,面向塞茜莉亞,一手垂在身側,另一隻手則平伸出去,為塞茜莉亞無聲的示意出要前進的方向。
不久,一行三人轉過最後一個彎,又稍走了幾步,便進入到一個裝飾輝煌的大廳之中。
只見大廳中央擺著一張超過十米的長桌,上下左右都被燭光籠罩,把寬敞的大廳照的明亮如白晝。那些燃著的蠟燭潔白如玉,一股淡淡的香氣從火光中散發出來。
倫納德正挺著碩大的肚子指揮著一幫女仆把一個個頂著蓋子的餐盤擺在桌子的前端。
一個偏遠之地的子爵,日常生活竟豪華如斯,不得不讓阿爾文感歎。
見到那條長桌的時候,阿爾文便能猜到,這張桌子放在此處有些大材小用了,因為它是坐不滿的。
然而作為貴族,吃穿用度上的一切,都是追求形式大過實質,不如此怎麽體會出其身份之最貴。
僅偏遠之地的一個小小爵士,生活就已經如此奢華,不知那些爵位仍在其上的人,家中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見塞茜莉亞進來,倫納德便從忙碌的女仆中穿過,幾步來到跟前,行禮道:“公主殿下,不知您休息的可好?”
塞茜莉亞微笑道:“還好。”
倫納德亦笑道:“那就好。晚餐已經備好,請殿下入座吧。”
倫納德去桌子的右邊,親自抽出椅子,請塞茜莉亞做好之後,又請阿爾文下首坐了,自己轉到桌子左邊的第一位坐下。
之後博特接替了之前倫納德的位置,在旁侍應。服侍三人都淨過手之後,便進入正式的晚餐時間。
隨著博特揭開餐盤的蓋子,濃鬱的肉香味四散開來。
倫納德在一旁適時的說:“今天的主菜是烤鹿肉,是鎮上獵戶今天剛從森林中獵到的,很新鮮。不知殿下吃不吃得慣。”
“我在吃這一項上沒有那麽多講究。”塞茜莉亞說。
等一應配菜都齊全之後,不需倫納德的吩咐,博特已經帶好手套,手執刀叉,從一直完整的小鹿身上切下最肥美的一塊,放到塞茜莉亞面前的盤子裡。
之後是阿爾文與倫納德。
三人配著倫納德拿出的好酒,一齊品嘗了這隻烤的外焦裡嫩的幼鹿,就它的口感做了一番交流。
正盡興之時,一個男性傭仆從外進來,在倫納德耳邊說了幾句話。倫納德聽罷眼睛一亮,揮手叫傭仆退去,然後拿起餐巾擦了嘴,對塞茜莉亞說:“殿下,我失陪一下。”
塞茜莉亞自無不可:“請便。”
與阿爾文交錯之際,倫納德看到阿爾文盤中所剩不多的鹿肉,笑說:“阿爾文閣下如果沒飽,
可以再吃一塊。” “爵士不必提醒,我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客氣。”阿爾文回了一句。
倫納德笑容不變,深深的看了阿爾文一眼,沒再說什麽,朝那個男性傭仆離開的方向去了。而筆直站在一旁,目不斜視的博特聽到兩人的對話之後,則識趣的拿著刀叉向阿爾文這邊走過來。
主人暫時離去,阿爾文與塞茜莉亞對視了一眼,瞳中都泛著莫名的意味。在那個男性傭仆到來之後,倫納德望向他們兩個的眼神明顯變化了。
阿爾文覺得倫納德的這一去不同尋常,這其中或許就隱藏著與他們兩人有關的玄機。說不定會出現最壞的局面,身份暴露。
但即使如此,對兩人也不會產生什麽影響,無非是達成目的的方式需要稍稍變通一下。大家都是文明人,任何事情只要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好好談,就都會得到完滿的解決。
阿爾文心想,以倫納德的通情達理,應該不會讓他們空手而歸。
不一時,倫納德獨自回來,對塞茜莉亞說:“失禮了,殿下。是我一位在外旅行的老朋友,今天剛回到日光鎮,來找我談一件事情。我見他身上積滿了塵土,就讓人帶他去清洗,不久應該就會過來。”
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後,倫納德繼續說:“我的這位朋友精通藥理,在王城的療愈院苦修過一段時間。我的身體有了什麽病痛,只要吃了他調配的藥劑,第二天保準會好。”
“哦,對了,我聽他說過,他在一次凱旋盛會上,曾有幸見過諸位王室成員。一會兒見到殿下,他一定會大吃一驚。”
“哦?居然在這裡見到自王城而來的人,還是出自療愈院的人才。我在王城時,因為母親的痼疾,倒是經常出入療愈院,你的這位朋友我曾見過也說不定。 ”塞茜莉亞落落大方的做著應對。
而阿爾文在聽到倫納德的話後,則在心底惋惜,看來這場戲要到此結束了。邊陲之地,竟有來自王城且見過王國公主真容的人。
發生這麽低概率的事情,實在讓人意外。
不過,也不能排除一個可能,即倫納德這位朋友,為了提高自己的身價,誇大吹噓自己的過往,對倫納德說了謊。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證明。來歷不清不楚的公主和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倫納德更信任誰,不言而喻。
如果說名字上的差錯還可以用“為了隱秘行事而化名”這個理由搪塞過去,那麽容貌上的差別卻無法辯駁了。
主客閑聊之間,阿爾文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廳外接近。他放下了手上的餐具,從容的擦擦嘴巴,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謊言破滅時刻。
在阿爾文的注目中,一個花發長須的老者走進大廳,來人的形象與他的預想完全不同。因為從那穩定有力的腳步聲判斷,來人絕不是個垂垂老朽,然而他偏偏是。
倫納德早已迎到門口,拉起老者的手,說:“維摩先生,你今天回來的巧,我府上正好來了一位貴客。”
老者維摩被倫納德拉到桌前,便看到了疊手放在腿上,安靜坐著的塞茜莉亞以及倚靠著椅背的阿爾文。
倫納德松開維摩的手後,依舊坐回去,並把眼神在塞茜莉亞、阿爾文以及維摩三者間徘徊。
而維摩仔仔細細看了塞茜莉亞之後,驚呼一聲,說:“竟是公主殿下,沒想到在這裡見到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