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乾帝旨意時,蘇七秀正處於自己的房中,為季秋的那副畫兒增添神韻。
經過後期加工,畫中白衣僧人此時雙眼含神,已經是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停下筆剛想休息片刻,蘇七秀就見到有侍女上前,恭敬稟告出聲:
“殿下,陛下要見您。”
看著俯身的綠裙侍女,蘇七秀好看的秀眉微微皺緊。
她的這位好父皇要召見她,所為的,不外乎就是賜婚於那鎮北侯世子罷了。
可自幼居於這深宮裡,蘇七秀見過太多太多求而不得,最後隻得鬱鬱而終的妃子與宮女了。
那鎮北侯世子,自己與他素未謀面,根本沒有任何情感基礎,又怎可能會生出好結果來?
更何況聽聞此子平素裡也是個酒囊飯袋,是乾都權貴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若不是仗著他爹的那一身赫赫戰功,估計早就被人給摘了腦袋,又哪裡會有今日逍遙。
婚姻之事,雖都主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蘇七秀生於這蘇乾皇家,若不是近些年出落的越發惹眼,根本不會引起乾皇的注意。
二人之間的父女情分,可謂是淡薄至極,因此她又怎會願意,隨隨便便就要去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本宮知道了,這便去。”
“你先下去吧。”
蘇七秀將畫小心收起,隨後面色平靜,語氣清冷。
待到侍女退去後,她收拾了下自己的衣著,這才儀態端莊的去見了乾帝。
大乾宮,宣武殿。
登基了十七年,已至中年的乾皇看著眼前自己一眾公主之中,出落的最有皇家風范的女兒,面色有些複雜。
每每看著眼前的女兒時,他都會想起這孩子逝去的母妃。
二人長相實在太過相似,近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所以當蘇七秀長成之後,他也沒少遷就與她,就連其不想嫁人,一直推諉賜婚,自己都沒有太過苛責,而是選擇任由她去了。
然而,乾帝卻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會去選擇一個僧人。
因此今日,她必須接受自己的旨意。
乾帝已經下定了心思,所以不會再任由這孩子繼續胡鬧了。
“朕聽聞,你最近又去那懸空寺,燒香拜佛了?”
捧起一卷奏折,乾帝的語氣帶著些威嚴。
“回稟父皇,是的。”
蘇七秀一板一眼的答道。
“那上次朕和你講過的賜婚之事,你考慮的如何?”
聽到眼前紅衣少女惜字如金的話,乾帝倒也不在意,早已習以為常,於是緊接著便繼續追問。
“父皇不是說婚嫁之事,皆由兒臣自己來做主麽?”
“常言道君無戲言,難不成父皇擁四海之疆土,卻還要與自己的兒女行反悔之事?”
女子立身於下首,聽到乾帝之言,當即反問。
其話語之犀利,頓時不由得叫乾帝為之一窒。
他還真曾經說過這般話,不過卻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往事了。
而且還是在心情大好之下,恰好遇見蘇七秀這張酷似她母妃的容顏,這才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許諾,在眼下這個時間,自然做不得數。
沒想到,卻被這孩子於此時提出前來反駁於他。
伶牙俐齒,記性真好。
可...
皇帝若是失了面子,那還能叫作皇帝麽?
於是乾帝臉色當時就拉了,開始變得逐漸有些不悅起來:
“朕是這麽說過,
但是當年你不是還年輕麽。” “而且,就算任由你去,你也不能給朕隨便尋個山野僧人吧。”
“我蘇乾皇室何等身份,坐擁天下,就算你找的那僧人武道不差,可這些武人素來桀驁,不服王化,一個個俠以武犯禁,哪能是良配?”
“朕覺得,鎮北侯的世子就挺不錯。”
“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了,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乾帝以嚴厲的命令口吻,自顧自的敲定了此事,並沒有在意蘇七秀瞪大的雙眸。
他是帝王,是大乾的主人!
他要決定的事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更改。
哪怕是自己的子女也一樣。
看著眼前蘇七秀張了張口,秀美緊皺,就想要起身繼續反駁時,乾帝卻站起了身子,淡淡的開口:
“孩子,你要知道,朕是皇帝。”
“懸空寺,朕會親自下旨,叫他們安分守己,約束住那寺廟內的小和尚。”
“不然的話,你以為山腳下的一普通佛寺,能擋得住千軍萬馬麽?”
“縱使是傳聞中的武林神話,如那百年前一劍破甲一千七的林玉甫,也不過只是個匹夫而已,況且數百年來,如此等高人,江湖武林之中,才出過幾個?”
“這天下,始終還是我大乾的天下。”
“這點,你要清楚。”
乾帝的一番話, 幾乎是將蘇七秀的一腔怒火都給盡數潑滅了。
紅衣少女的面上,漸漸有些蒼白,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是啊。
小和尚就算有武力傍身,可在大乾這等龐然大物底下,又能有什麽手段蹦躂?
若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導致養他一生的懸空寺毀於一旦,那才是真正的禍事!
想清楚這點的蘇七秀,失魂落魄的走了,一言未發。
而留在殿內的乾帝見此,重重的歎了口氣,隨即招了招手。
“皇爺,有何吩咐?”
隨著乾帝的動作,一側隱於後方的宦官,適時走了出來,彎腰詢問道。
“去給朕擬旨,頒給懸空寺。”
“就說佛門清淨之地,應以參禪悟道,出世避俗為準則,懸空寺作為天下聞名的佛寺,更應以此為標榜。”
“藏汙納垢,六根不淨之徒,就該早早清退,以免髒了佛教淨土。”
“那些和尚聰明的緊,你到時候根據情報,去敲打下與公主關系曖昧的那名和尚,想來其應該會知難而退。”
“另外,最近收了公主的令牌,嚴加看管,不得再叫其隨意出入宮門!”
“就說是朕的旨意,想來她自己心中也有數。”
重新坐下的乾帝,於案桌前潑墨揮毫,片刻就寫下了一道聖旨,隨後交予眼前的宦官,淡聲叫其前去頒旨。
“老奴,遵聖人旨!”
雙手捧著眼前的聖旨,這年老宦官恭敬出聲。
下一刻,便自這金碧輝煌的殿宇內,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