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遺落的玄商王,他的話語帶著豪情,又有一種歷經世事的滄桑感夾雜其中。
他的身影,仿佛是從歲月輪回前走出,看到了眼下的時代,繼而由衷感慨。
古銅色的長戟,從虛無中浮現,被他那堅如鐵石的手掌牢牢握緊。
隨後,玄商王整個人的氣勢一變。
身披黑紅甲胄,手執古銅大戟,經過了幾十年的沉寂,恢復了幾分全盛風采,已有了再次縱天一戰資格的王者,心中之憤慨化作火焰熊熊燃燒。
他的一頭黑發此時狂舞,眸中散發著擇人欲噬的幽光,隻大喝一聲,身軀一震,好似溝通了過去,有無數英靈的神念加持在了那偉岸的身軀之上。
這一刻,曾經消逝的地上王朝,所余留的一切底蘊,都與這道身影重合。
他好似一尊自古老前歸來的戰神般,帶著一眾曾經浴血沙場的諸侯部眾,浴火重生,待到長戟揚起,一聲震天徹地的轟鳴,陡然炸裂!
「他朝因果,今日償還!」
「無論過去如何…」
「在眼下這浩浩長城之前,一切舊債,必將肅清!」
他的一雙虎眸盯緊了那如皓月般的皎潔身影,口中沉重喝出。
緊接著一步跨越遙遙距離,與季秋並肩抗住九尊神聖的壓力。
後仰望天穹,單臂擎起重戟,眸光攝人心魄,一戟橫空,便以無上神威,撼動了神祗的神通,繼而…
往那‘久別重逢,的昔日身影,橫擊而去!
那是沉淪於茫茫黑水幾千年以來積蓄的忿怒,也是自當年玄商覆滅後,直至如今也無法釋懷的痛恨。
就將在今朝,一並清算!
「方才見面,就要與我分出生死麽…」
月神君眸底閃過一分失望。
隨後修長的素手交疊,於此長天之上,結成散發流熒的玄印∶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就如數千年前一樣罷,只不過…「
清冷的話語,將曾經的溫情抹去∶
「這次,就不會再留手了。」
兩道身影分踏長空,皎月衍化的玄奧神通,與那橫空大戟碰撞,其中每溢散的些許波動,都足以將天穹撕裂。
而這,不過只是序幕而已。
登天的夫子、成道的道尊、化地上氣數為祖龍,持劍殺上長城的玄衣帝王,還有那人間十二道兵戈氣所化的鑄金神像…
一並到來!
夫子書卷一展,迎上了一尊神聖,一言不發,便啟了戰端。
李耳以秘術合道功成,看著那披著蓑衣,好似要垂釣整片九州的薑尚,道∶
「昔日未曾定出勝負,今日便來了結了罷。」
他的手中,有一黑一白的陰陽魚緩緩遊動,頃刻間化作遮天蔽日的道圖,將那尊氣息最為綿長的蓑衣老人籠罩。
十二道鑄金神像所化的金甲神將,匯聚了整個九州的兵戈氣,它擎著一柄虛幻重劍,直往一尊神祇斬去,而那一直跟隨在玄商王身畔的大巫觀,此時也歎息一聲。
即使未曾恢復巔峰實力。
但眼下,已至生死存亡之時,正如當年一樣,又豈能惜此身乎?
他看著曾經險些取走自己生命,如今已變得更加強橫的一尊持槍神聖,面色從容,即使自知不敵,依然輕持木杖,施展上古巫術,如天地化身般,與其一戰。
至於從那大秦宮闕,扶搖一躍入了雲端的秦政,他看著那手持巨斧,正眸帶殺意看著他的天刑君,笑了。
曾經,他能走上如今統一天下,縱橫捭闔之路,要多謝這位。
所以…
今朝在這最後的終局奏響之時。
必要與這位所謂原初的「初祖「,分出生死!
一時間,人間諸位巨頭接連登天,與那些界外而來的神聖廝殺!
虛空震顫,乾坤倒塌!
恐怖的波紋漣漪,叫那長城震動不休,不停受到創傷,可被其庇護在人間的芸芸眾生,卻是沒有一處受到磨損。
背對眾生,不外如是!
季秋屹立於浩浩長城。
看著天穹各處戰到虛空崩壞,有恐怖的氣流傾瀉,深深吸了一口氣。
但就算人間古往今來的絕巔匯聚一堂,最後的底牌也盡數用上。
如今,亦有三尊神祇高高在上,逼進了這長城邊緣,與他這位坐鎮者與核心,遙遙對峙著。
那是一身紫衣,駕馭神輪的紫衣君,還有四頭八臂,渾身布滿大瘟的苦神君,以及一尊不知底細,隻持一柄熾熱神刀的絕代身影。
這三人,哪怕單獨拎出來一個,季秋都得慎重對待,更何況是隻身橫空,獨對三人。
正像是之前玄商王所說的那樣。
作為九鼎的核心,只要將他鎮殺,繼而打散這浩長城,這些神聖根本無需再於這防線之前與他們廝殺。
他們大可以堂而皇之,直接下界而去,就如當年對待玄商那樣,將除卻朝歌之外的所有疆土,全部插上神血的旗號,至於不尊者…
大不了,直接抹去!
一想到人間苦心經營這般多年的局面,就有可能被這些人一朝毀去,季秋心裡就憋著一口火氣。
哪怕,在此世逆天改命之前,他不過是一個區區金丹真人,連如今大秦那些人間學宮的大賢,都尚有不如。
但參與到了這個時代,沉沉浮浮幾十近百年,他見證了屬於人治時代的起落與興衰。
如今人間的運朝,冉冉升起,正當盛世。
而他稱上一聲締造者之一,當仁不讓。
季秋不能容許,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時代,被人肆意肢解,恢復到從前的模樣。
所以…
縱使喋血橫空,隻身攔下三人,戰到最後一絲血灑落,他也要為此世的逆天改命,劃上一道用盡全力的句號!
於是旦夕,無需多言,隻單手揚起,太阿出世!
哧!
十方風雲俱起,威勢震古爍今!
有白衣人手執聖道之兵,在這個最為動蕩的年代,隻身與三尊神聖廝殺!
紫色神輪轉動,如八部天龍般的八條巨臂,還有那一口幾乎足以焚盡蒼穹的神刀…
這是季秋對陣的敵人。
紫衣君轉動神輪,與那太阿劍碰撞不休,不停摩擦著,同時語氣沉重∶
「到了此時,仍然執迷不悟?!「
「真交上了手,小友哪怕合九鼎氣數,仰仗神兵之威,可於吾三人而言,卻也無甚威脅!」
「你殺不了吾等!」
「但你自己,卻不一樣!「
太阿的鋒芒,與那紫色神輪僵持,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苦神君的八條如同天柱般的臂膀壓下,卻是打破了這種僵局,如雨點般不停拍打在季秋的身軀上。
那尊曾經在魏土上播撒大瘟的神祇,如今渾身上下散發的瘟疫氣息更加濃鬱。
若是叫他降臨在大秦九州三十六郡,那才是真正意義上不可挽回的災難!
「和他廢什麽話,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打殺便是!」
「為道而爭,此子縱死無憾!「
四萬八千道拳掌之影交替落
下,看著那無垠長城震動,苦神君語氣凜然,手中神通更是不停。
他當年連續兩次栽倒在了凡民手中,早已感到了莫大的恥辱,就如同是被地上的螞蟻給咬了一樣,堪稱顏面盡失。
所以,他才是最想顛覆此世的神祇之一!
面對兩道神聖身影,季秋已是達到了極限。
畢竟…他也不是真無敵。
即使有萬劫不磨身,肉身橫煉到了極致,再加上玄鳥之血可免疫萬種毒素,但也要看看那對面與他為敵之輩,究竟是怎樣恐怖的巨頭。
能登天而上,脫於原本的世界,成功向更高維度進發的神聖們。
他們的實力,甚至比之普通的元神都要更加強橫。
除非是斬去天人五衰,不受任何諸果侵蝕的元神絕巔,敢於道上一聲自己能夠橫推世界一切敵,其他諸人,如之奈何?
因此,更莫要說季秋了。
他成法相真君,再到至今終極一躍,才過去了幾年!
哪怕再是精彩絕豔,古今罕見無敵…
但做到此步,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講,也已經達到了極致了。
更何況,還有那一口懸於天穹的熾熱神刀!
當那刀芒落下之際。
那手執神刀的赤袍神聖目光睥睨,身姿雄偉,身上流淌著與曾經晉主來自同源的血,但是比之那家夥,卻是要強橫了千百倍不止。
不過一刀落下。
季秋便當場染血,胸膛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露出,猙獰著灑下血雨,叫他一擊重創,節節敗退!
砰!
長城劇烈震動著。
神聖的神通余波,猛烈的轟擊著這座穹天之上的城池。
看著橫飛而退的季秋,三尊神聖手中動作不停。
他們的目標極為明確。
那就是,將這座萬裡長城擊潰擊沉,介了那時,即使殺不殺得掉季秋,其實都無所謂了。
他自己本源受損,又豈能不受重創?
三尊神光溢散的偉岸神祇,氣勢節節攀升,莊嚴無比,一式又一式的將自己的神通,留在那不停震動的浩瀚長城上。
即使短時間內,無法將其撼動。
但每每有神聖爆發偉力。
只要局面不崩潰,這座眾生的防線,便早晚會潰敗。
不過是時間而已。
季秋忍著痛楚,悶哼一聲,將那熾熱如火,有著極為難纏的刀芒余力卸去,隨後大口喘息,眸光如炬,就欲再度衝上前去。
眼下周遭戰局,不容樂觀。
縱使強如夫子道尊,也不過只是保持上風,而不能碾壓。
除此之外,玄商王、秦政,都有些勉強吃力。
前者受創已久,不到巔峰情有可原,後者終歸還是修行時間太短,可以理解。
至於那十二鑄金神像,以及當年玄商的大巫現…
形勢已經岌岌可危。
這個時候,必須要有人站出來!
季秋身後已經沒有人了。
所以…
他不能退後一步。
「殺!「
即使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季秋在托起長城時,就與玄商王言過。
他坐鎮九鼎與萬裡長城,當以此身,捍衛九州!
所以,死生無悔!
那柄由得乾將與歐冶子合力鑄成的聖道之兵,也隱約察覺到了主人的意志,開始嗡嗡顫鳴不休,似乎夾雜了曾經那位鬼匠不屈的意志。
與此同時…
人間的巨頭魁首們,也一個又
一個的踏上了這萬裡長城!
他們看見了那如同天災一般的情景,近距離感受到了屬於真正神聖的神威。
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沒有露出恐懼的神色。
既然走到了這兒。
那就是自己選的路,生死無論!
儒門的孟軻孟亞聖,聯合諸學脈十二尊大賢者,布下了浩然大陣,叫那人間文氣共聚於此,守衛這道防線!
道脈的莊周衍化鯤鵬,席卷穹霄,兵聖孫武毫無畏懼,擂拳揚天,就要與那天上神聖,一決雌雄!
此外…鬼谷子、東君、太多太多季秋有過交情,也見過面容的人物走出。
他們即使力量差了一線。
但是那股子赴湯蹈火,縱九死其猶未悔的精氣神,卻是將這整片天地都為之渲染!
眾生之力,或許微弱,但合眾之力,亦可遮蔽風雪!
此可謂之——百聖革天!
見得那一道又一道身影趕赴而來,與他並肩。
季秋咳牙,一聲長嘯,再度殺去,頃刻間手中劍氣縱橫,與那數十近百位巨頭魁首,一並橫戰三尊神祇,甚至叫得他們,都不由微微動容。
「這種精神…「那持刀神聖將孫武的拳意劈開,甚至險些斬去了他一條臂膀。
但當他見到,即使身上染血,可那人間武道家,依舊目光熾熱,繼續向他轟殺而來。
而且….後方還有接二連三,前仆後繼的身影時,也不由微微垂眸,雖舉止漠然,可話語裡,卻夾雜著微微可惜∶
「但是,也不過只是徒勞而已。「
隨著他的話語落罷。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被從穹霄打落雲端,如雨點般落下。
雖說,他們只要未曾隕落,便會站起身子再度殺來。
可…
依舊有許許多多的人影,再也走不出了。
那些人在如今的世間,都是震動一方的巨頭,有大秦的上將軍、墨家的巨頭、儒脈的亞聖,百家的大賢…
他們本可以在地上坐視,等到黎明。
但他們,卻依舊選擇了殺上天來。
即使是儒聖的親傳弟子,夫子座下作為出彩的兩位傳人,也隕在了其中,曾經與季秋多有交流的顏子淵,便是其一。
「感謝夫子,博我以文,授我以禮。「
「今朝弟子且去。「
「望我人間九州…「
「大昌!「
文道不散的精神升於雲霄。
正在浴血搏殺的夫子,見得此幕,他的面上有悲意浮現。
人間最痛,不過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但,在這個動蕩染血的年代。
每一個人,都得做好隕落的準備。
所以既不能停下腳步,便要…
殺出個黎明!
季秋此時頂住了三尊神祇半數神通的攻伐,即使壓力驟減,但也是身受百創。
他看著那天上身影如雨落人間,雙拳捏緊,心中悸動不已。
那些影子裡,甚至還有曾經不喜修行, 隻愛讀書的一席紅影化作玄鳥真身,不斷跌落,卻又咬牙站起。
叫季秋心中極為觸動,目光泛紅。
「還有什麽方式,能變得更強嗎…」
他看著泣血的穹霄,目光茫然。
如今,季秋已經用盡了他此世一切的手段。
可也不過僅止於此了。
這…遠遠不夠。
然而,就在此時。
隨著一位又一位大賢隕落,正值季秋越發疲憊之時
,那長城不斷震動,九州氣數噴薄之間…
天地於此刻,仿佛回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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