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道洲,上言教。
作為環繞在紫霄山周遭的煌煌正宗,此次一十八脈魔修,在萬屍山詔令下,與三尊魔脈巨擘一並崛起,攻伐紫霄而來,作為周邊勢力,此宗亦是受到了波及。
哪怕第一時間,上言教主便選擇了封山閉宗,以真君修行執掌道兵,勉強支撐著,以保門庭不墮。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只要紫霄道庭陷落,那玉京天一十二尊上真盡數被斬.
以魔修的秉性,一場排除異己的清洗,是斷然少不了的。
更何況早在之前,上言教主就曾遭遇過數次魔脈攻山,甚至與其中一脈魁首鬥法,受了些許輕傷,所以對於此次波及整個東洲的千秋魔禍,他是持悲觀態度的。
而今外界群魔環伺,虎視眈眈危機四伏,三山五嶽的修行者,甚至某種意義上,比之凡俗都要更加危險。
像是他們上言教,作為雄踞一方數千載的玄門大宗,高居旁門左道之上,為其中翹楚,便更是那些個魔頭覬覦的對象。
若出山門上千裡,沒了鎮宗道兵與陣法的庇佑,哪怕是他堂堂真君之尊,也難保不會被某些魔修盯上,繼而引來隕落之禍。
“大災之年啊!”
於上言山,坐鎮護山大陣,維持四十九道禁製紋路隱匿山門,此刻的上言教主是一刻都不敢大意。
以燭鏡觀天幕暗沉,魔氣浮動,這披著玄紋青袍的有道真君,不由一聲長歎。
他望向了紫霄的方向,滿面愁容。
縱使抵達了法相真君之境。
可隨著玉衡道君隕落,東洲本就衰落,南華、摩柯又接連封山隱匿,沒了消息,茫茫正宗,旁門,左道,皆是群龍無首,真君在大勢面前,又能如何?
不過螳臂當車而已。
三魔乘勢而起,以魔修邪法為正統,意圖端坐雲端,傳道凡俗執掌權柄。
若紫霄當真覆滅,那麽便是道消魔漲,下一個千年乃至於萬載,必定是求道者的至暗之年。
像是他們這些個煌煌正宗,又該何去何從?
活了數千載的一代真君,此刻亦是頓感迷茫不已。
然而,端坐山巔的真君正自迷茫。
長空之上,那三尊魔君共同出手,幾乎遮蔽數方道域萬萬裡的陰霾,卻在此時魔氣消散,有破曉照出雲端,宛若黎明。
璀璨的金芒,照破了上言山,也照亮了上言教派統禦的這方道域,好似為那深深的絕望中,帶來了不可思議的希望。
“這是.?”
被此突然出現的變化驚動,上言教主驚坐而起,一雙慧眼舉目望去。
卻見那浩浩雲海彼端,有一道寒氣彌漫的虛幻屍山,撞開雲層,魔氣溢散,裹挾濃鬱元神聖法,疾速向東飛馳。
在它後方
浩蕩洪流匯成璀璨金河,披撒無盡神光霞彩,被一尊紫衣身影駕馭。
盡管那身影看似渺小,但這一刻,卻宛如太古神人,身擔大日,將那屍山驅逐萬裡,幾與喪家之犬無異!
“萬屍山!”
上言教主震動。
與此同時,宗門另外兩尊真君,也發現了這一幕。
他們匯聚在一處,看著那從紫霄道域殺出,將傳聞中的‘萬屍山’之主追殺成這般狼狽模樣的存在,大為驚駭。
不可想象,不可思議!
但.
卻在此刻,化為了現實!
“那人是誰?”
“她竟然在追殺萬屍山主!!”
這個念頭,不可抑製的在窺視此幕的上言教主腦海升騰。
而不消他去猜測。
金色洪流,距離那座虛幻屍山愈來愈近,使得那屍山之主咆孝聲如雷霆炸裂,響徹千萬裡,怒火宣泄,回蕩在小半片天地:
“大燕帝主!”
“本座萬屍山一脈,自立下道統之日,從未踏足開陽道洲一步,更與汝素不相識,何至於此,將吾逼入此等絕路?!!”
震耳欲聾的吼聲,只要是有著道基道行的,便都能隨著不停擴散的漣漪,捕捉到些許。
堂堂元神三重天,屍祖萬魁那震怒天地的怒喝,落在上言教主等人耳目,險些叫這些一代真君,為之心神失守!
同時,也叫他們曉得了,那風華絕代的女子,究竟是誰!
“開陽統禦三十六方道域的神朝帝主!”
“原來是她!”
有真君驚呼,似乎曾經觀摩過有關於這在短短一千多載內,如同彗星般飛速崛起的傳承。
而不待他話語落罷。
那踏於洪流天河,高高在上的紫衣女帝,便已將眸光照下。
她看著那被人王印刻下‘烙印’,無時無刻不在被她運朝氣數消弭元神的一代屍祖,自覺時候已到。
於是寬袖一揮,似乎有青鸞神鳥從她腳下天河飛騰,於其周身徘回。
繼而一聲鳳啼開道,鸞鳳羽一展,遮天蔽日!
當席卷漫天,充斥天宇的青芒鸞羽,飄飄灑灑,追上了屍祖,並且落在了他那積累了無數白骨,千辛萬苦,方才累積而成的屍山法相之上時,
助力萬魁登臨元神的本命神通,堪比聖法的萬屍神山。
卻在此刻,‘彭’的一聲,於漫天飛羽之中,支離破碎!
女子衣袍飛揚,見此遙遙一指。
只見她腳下溢散金芒的法力洪流,如天河奔湧,化作束帶,被其纖細的手指輕輕一勾,便將那斷掉一臂,屍山崩碎,已是受至重創的萬魁頭顱
悍然摘得!
隨手,手指握掌,猛地一捏!
彭!
這一刹那,天地季動,風起雲湧。
元神化道,一域生感!
“萬屍山的屍祖,傳聞煉體極境的人物.”
“死了?”
不僅是上言山。
周遭三山五嶽,相鄰道域,凡有蟄伏隱藏的真君者,見此一幕,都懵了。
隨後,才見那緩緩散開掌心的女帝,將那一腔元神血自長空灑落,語氣冷冽,如冬雪裡的寒冰一般,叫人聞之膽寒:
“紫霄山,一千八百載前,是自我大燕走出的道統。”
“其開派祖師嶽無雙,是神朝的太師,朕的未婚夫,與朕共起微末,獨自扛起大燕一甲子,其中跟腳汝等不知,那便由朕來,昭告東洲!”
她的目光蘊含神光,似乎照破了遙遠距離,看見了那封山不出,暗自窺視的海島南華,遁於千丈山下的摩柯,以及最後,屹立於通天建木之上的那道身影,語氣平靜:
“誰敢覬覦紫霄,威脅朕的人。”
“朕就叫他,與這玉衡魔脈的修者,一個下場。”
說罷,雙掌同時舉起。
一刹那,有異動自紫霄山擴散,紫霄周邊的九方道域,同時顯出異象,九道嘹亮的龍吟響起,繼而九龍同天,讓這片小天地,似乎都在為之抖動!
若問這九龍,自何升起?
就在方才,趙紫瓊踏入紫霄,橫壓三魔君。
其中那受創,也是最強的散鬼尊祁淵鬼城消散,在最後關頭,以元神分裂之術,一分為九,化九道幽黑古龍,往九域逃遁!
此術連玉衡道君,都是一籌莫展,抓之不住,卻不想
那人王印,竟在每一道鬼龍化身,都留下了烙印,就在趙紫瓊鎮殺萬屍山主萬魁的這一刻,同時引爆了那越發凝實,烙印在祁淵元神深處的金芒!
運朝的氣數一旦留下越久,就越難剔除,宛如煌煌天威,叫人只能臣服。
更何況,那逃遁的魔君,都是大勢已去,元神受創,何等相抗?
於是,九尊幽龍化金龍,刹那九龍升天,於各自道域長空爆開,引起一陣絢爛金雨,灑落大地!
同時伴隨著的.
還有不敢置信,卻連發出都未發出的鬼尊震怒!
就這樣。
曾經上擊九天攬日月,下入陰世求機緣的一代鬼尊,甚至疑似破入了元神四重天的大能者,散鬼尊祁淵,便作了這東洲天地的養料。
他本有機會,成為這東洲玉衡最為強橫的修者,開宗立派,主掌世間萬載沉浮!
卻不想,落得了這般下場。
哪怕是最強的古魔,都不是這位開陽女帝的敵手,甚至逃遁不能
隻此一刻,各方元神沉默。
何謂東洲無敵?
此前,玉衡當之無愧。
而眼下,這位只在傳聞之中的女帝出手,悍然擊落了叫東洲動蕩的三尊古魔,這個答桉
想來,便已是母庸置疑了。
四面環海,隱於凡塵難見的朦朧仙山。
南華教主隱匿其中,與另外一位元神道君,相視無言。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
“此前,玉衡道君一手撐天,看似強橫,但我東洲貧瘠,卻是不爭的事實。”
“數萬年內,因東海群妖肆虐作亂,邊緣道域落寞已久,更有元神隕落,最後演變至今,數遍三道三魔,幾家元神縱使加起來算,也不過隻約莫雙掌之數。”
“卻不想,今朝一夕去了大半。”
他透過一面水鏡,看到了那道如仙山之主,天河神女一般的人物,仰天長歎,語氣乾澀:
“兩尊元神三重天,一尊疑似四重天,叫我輩只能封山,作壁上觀。”
“但這位,竟以一己之力,將其全數覆滅了.”
“帝兵之強橫,就這般恐怖嗎?”
“莫非如今天下,隨著七聖落幕,就將被這些獲得史前傳承的人物,代而執掌?”
南華教主望向那通天建木的方向。
“就是不曉得。”
“這二位之間,究竟孰強孰弱了。”
而被他言語所提及的那位。
此時,高居通天建木之上,開辟玄天台,背後光陰燭照圖有黑白流光轉動,屏蔽掉那因貿然窺視,從而招惹來的人王印痕跡,眸光凝重。
“本座自上個紀元自封,十萬載內才執掌這光陰燭照圖,後又耽擱了不少時間,堪稱用了一紀,才悟透這光陰圖主的傳承,有望斬道,甚至繼承光陰道果,成就極境。”
“可”
“這女人,竟已有了三分斬道之威!”
“她是怎麽做到的?”
“人王印,竟就這般強橫,甚至比涉足了光陰的我,更加不可思議!”
古神通暗自類比,觸目驚心。
他曉得,那北洲開陽的女帝,方才一席話,有大半都是對著他講的。
而若是正面鬥法,生死廝殺
將光陰燭照圖握於掌間,古神通沉默了半晌:
“若是眼下,借帝兵之威.”
“勝算想來,不過三成而已。”
另一邊。
數方道域,接連不斷有元神隕落,紫霄山周遭自也有所察覺。
只不過,眼下季秋有更重要的事情。
借著被【照進前塵】短暫製衡的九幽魔君,雖頗為艱難,但季秋還是成功從他口中,撬出了自己最想知曉的訊息。
那就是.
蘇七秀,並未死。
他向著玄青陽詢問了有關於天意劍仙的消息。
得到的回答,是這樣的。
魔君被嶽宏圖槍杆死死釘於大地,元神又被人王印分散的烙印痕跡鎮壓,動彈不得,於是被季秋惑心片刻,當即心神搖曳,不由脫口回應出聲:
“蘇七秀根本並未隕落”
他的聲音低沉,即使元神暗澹,但話音深處,仍舊夾雜著一縷惶恐。
而後,便將季秋想要知道的‘真相’,斷斷續續的道了出來:
“那一日,散鬼尊祁淵借助手段,使虛無鬼城降臨,開辟‘陰世’通道,與‘十殿’鬼君之一遙相呼應,在那虛實邊界,攔截到了天意劍仙那個女人!”
說到這裡,他的聲線陡然高昂:
“我輩本想將瑤池道統,天意劍,還有其中傳承取走,窺視斬道的秘辛,本以為有一尊陰世大能加我輩三人,應是萬無一失,可!”
“誰都沒有預料到”
念及此時,玄青陽的元神忽明忽暗,劇烈顫抖著,眼看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但,在季秋以及諸般手段的壓製下,還是把最後的言語道出:
“一個不足千載道行,如彗星般崛起的元神道君,竟能斬落萬魁一臂,天意煌煌,震退我輩二人,甚至打破了那十殿鬼君的‘囚籠’,悍然殺入了其中,追朔源頭而去!”
“那般恐怖的天驕,實乃本君平生僅見.”
“吾,不如也。”
說到這裡,他的身軀猛地一震,雙眸飛速恢復清明,繼而萎靡之下,一口元神血噴出:
“好小子!”
“敢如此羞辱本君!”
玄青陽一聲怒吼,卻被嶽宏圖死死釘殺,雙眸溢血,恨不得生啖季秋之肉,痛飲季秋之血!
控攝元神!
這對於他這等存在,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將方才記憶統籌作罷,玄青陽越發虛弱,但隻一雙黑眸瘮人,他冷笑著:
“天意劍仙.”
“本君承認她風采絕代,非凡俗之輩,並非為我等鎮殺,與傳言不符。”
“可那又如何?”
“殺入‘陰世’,她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哪裡知曉那裡葬下了多少大能!”
“本持帝兵,再修千載,也當如那女帝一般,橫壓當代,可卻偏偏尋了死路,至今未回,便合該為我等名聲墊背!”
“哈哈哈!”
“倒是你小子.”
“怎能又識得這般人物?”
他的眸子眯著,語氣虛弱:
“身畔有蒼龍癡心相隨,與神朝女帝有此緣分,莫非在外頭,還沾花惹草了那天意劍仙?”
“小子,這般絕代人物匯聚,你一區區真君,是不曉得死字怎麽寫了,還是小覷了吾輩的貪念與‘欲’?”
“看著吧.”
玄青陽感受到了天地悲季,知曉有元神隕落,不止一尊。
同時也看到了那一抹紫衣重歸, 於是元神一盛,如回光返照般,‘彭’的一下,在燦爛穹霄下掙脫束縛,一朝化道,於是放聲長笑:
“元神的情愛,那可是天大的恩賜!”
“一旦轉化為怨.”
“你小子道行不行,早晚來見本君!”
“哈哈哈哈哈!!”
無邊黑焰,將那殘軀與剩余的元神焚燒殆盡。
只見嶽宏圖一杆長槍,釘於大地,那魔君身影,卻早已消失無蹤。
至此。
玉衡三魔伐紫霄.
皆以敗亡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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