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邱走了。
聽聞季秋自報家門,聲稱出身鄂王府後,他連停都沒停,就直接潛入到了海水之中,沒了蹤影。
人的名,樹的影。
嶽宏圖當年的光輝事跡,季秋自然略有耳聞。
所以在察覺到了這鮫邱知曉那黑蛇已隕,心有不甘之後,季秋直接便亮出了虎皮。
果然,自屍山血海之中一路殺出來的鄂王名聲,確實好用。
想當年,季秋與嶽宏圖閑談之時,他就曾聽過嶽宏圖提及過覆海大聖。
當時,嶽宏圖是這般評價於這位千裡渝江之主.的。
“胸有膽識,卻無膽魄,能布局千裡,卻又常常投鼠忌器,優柔寡斷,不愧為千年鱷龜得道,確實能忍!”
渝江海妖主覆海大聖,正是一隻千年鱷龜修行而成,證得妖丹,這才聚攏一方,號為海域之主。
名字聽著霸氣,但在季秋這一世父王嶽宏圖的評價之中,卻是並不算高。
不過確實,畢竟是手下敗將,無論怎麽前去評價,都是無傷大雅的。
“鄂王府,很有名氣嗎?”
待到鮫邱已不見了蹤影,敖景這才看著季秋,半晌開口。
“確實挺有名的。”
“不談其他,就隻論及這渝江海一脈,那號稱覆海大聖的千年鱷龜,就不敢對我鄂王府一脈指手畫腳。”
“畢竟當年,他那一腔雄心壯志,可是連家門口都沒出,就被堵著殺的心氣已泄,再不過問陸地之事了。”
見到這龍女詢問,季秋收回心神,淡笑說道。
他之所以抬出鄂王府的名聲,就是因他那父王嶽宏圖,早在很久之前,就將覆海大聖給打壓死了。
所以他這個世子再亮出身份,那千年老鱷龜對此,想來也不會說些什麽。
哪怕,自己親自斬了這黑蛇,斬了他麾下一二階妖將,也是一樣!
須知道,當年鄂王嶽宏圖氣血迸發,一杆大槍在海域縱橫捭闔,殺的血流滾滾,那老鱷龜都不敢噤聲,更何況現在乎?
“好了,咱們走吧。”
對著敖景輕輕示意過後,季秋便看著一直精神緊繃的李含舟,語氣中帶著幾分鼓勵:
“小子,好生修行。”
“期待你日後,能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面前!”
“切記,修行在外要多警惕警惕,尤其是不要隨意告知別人,你所修行的術法與神通,不然若是被有心人知曉,你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對著李含舟簡單告誡了幾句。
“仙長前輩,我曉得了。”
而這小子聽後,當即連連點頭。
見到他是真將自己的話語聽了進去,季秋便帶著敖景,踏著潮濕的沙地,駕馭虹光飄然離去。
隻留下少年於原地望著,愣神許久,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
待到李含舟回過神來後,這才眸中露出喜悅與向往,連忙一呼一吸,便不顧髒亂,盤膝於地面,開始修行著季秋所傳授於他的煉氣之術。
人生正是修行時。
自此,隨著那年輕道人不經意間灑下傳承的舉動。
一代傳奇,就此誕生。
【21歲:你於紫霄觀修行有成,出山遊歷,於渝州小村斬黑蛇,救真龍,與其締結神魂契約,定下五百年之諾,隨後傳法於一有緣小輩,震懾渝州海一脈,飄然離去。】
...
數日後。
千裡渝江,覆海宮內。
這是深海之下,一處用料稀世罕見,通體晶瑩的水晶宮,其上瑩光流轉,皎如明月,讓人不禁感歎其之奢華。
宮內,有一身披青袍,面色溫潤的俊美男子,正側躺於一處寒冰臥榻之上,手臂拄著腦袋,似在假寐。
但其實,他卻是在聽著下屬稟告消息。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黑蛇幽泉前去渝州開辟水府,卻恰逢真龍出世,不知為何隕了性命,許是因那身懷真龍血脈的龍種,又或者是因那嶽王世子...”
“大聖,你看如何定奪?”
那前些日子於江海翻騰,好不威風的尋海夜叉鮫邱,於下首小心翼翼的對著那上方臥榻的青袍男子稟告。
而他口中稱呼為大聖者,就是那青袍男子,同時也是此世妖魔六巨擘之一,千裡渝江之主,覆海大聖渝江君。
想此妖乃是鱷龜真身得道,本就壽元綿長,再加上偶有機緣,一步一步提純自身血脈與神通,苦苦修行上千載,這才終於結成了一枚妖丹。
從此之後,渝江君統禦這千裡海域,整合各支海妖一族。
隨著悠久的歲月流逝而去,他所度過的經歷已是極為漫長,哪怕是在這天下妖族之中,都已算得上是歲數最久的那個。
故此,他見過了南燕太祖黃袍加身聚攏龍運,號令三山五嶽,榮登大寶。
也見識過人道昌盛,正道昌隆,邪魔退散的時代。
百余年前邪魔七道付出偌大代價,於道一峰上擊潰正道六宗,他曾作壁上觀過。
北元如今那位天可汗,經歷半人半妖的屈辱,起於卑微奴隸之身,最後逐鹿北境,號天可汗,一時威嚴無量。
他也見過。
想那草莽武夫嶽宏圖、北元天可汗、南境唯一的布道大儒張子厚,只要活得久了,他哪一個都見識過。
也很可惜。
雖然活得夠久,但上述之人,他卻哪一個都打不過。
聽著下屬夜叉的稟告,渝江君睜開了眼眸。
那一雙眼中似乎含著滄桑,又仿佛對於世間一切事物,都漠不關心。
唯獨聽到鮫邱提起來那鄂王府,他的情緒才稍稍有了些波動,不過很快複又淡了下去。
嶽宏圖,確實是在他漫長的一生裡,為數不多叫他顏面盡失的人之一。
不過對於渝江君來講,面子並不重要。
數年前的失敗,叫他對於陸地之上的爭端,再也沒了以往的興趣。
但待到渝江君聽到,有真龍出世的消息時,他的眸中才又露出了認真之色。
“消息可屬實?”
沙啞又夾雜著冷漠的口吻,從渝江君喉嚨中道出。
“千真萬確。”
鮫邱不敢怠慢,連忙答道。
“唔...”
青袍男子直起來身子,似在沉吟。
五年前,南燕有大變生出,此事等閑人不曉得,但作為頂尖高手,且是海域之主,渝江君卻是略有耳聞。
南燕新皇,招攬了邪魔七道的長生教教主為國師,又覓得傀儡宗的宗主,攜帶著一隻千年古屍,坐鎮燕都,於皇城宮門,布下了九曲星羅屠薪陣。
如此天羅地網,就等著那嶽宏圖上門而來了。
但就算如此手段,都只能叫得鄂王受到些許傷勢,卻仍安然無恙的回到了六州之地。
雖說與其同行之人,乃是那南燕唯一的布道大儒張子厚,但能從此等伏殺之中走出,且叫那長生教主、傀儡宗主銷聲匿跡數載。
想來天下能做到此地步者,除卻北元那位外,也就唯獨只有他鄂王嶽宏圖一人了。
他的兒子帶著一隻疑似流淌著真龍血的龍種...
“難辦。”
半晌,渝江君皺眉。
他說的難辦,顯然不是指的那黑蛇。
不過區區一修成妖身的妖將罷了,死了便死了。
關鍵,還是那頭真龍!
“派遣人手,再去打探些消息。”
“如果真是真龍種...”
這青袍男子, 稍微有些意動。
那可是真龍啊,早已於此方天地絕跡的物種!
若是能提純其一身真血,未嘗不能使得他這一身鱷龜血脈再進一步,成為鱷龍!
要真能有此等血脈,他又怎可能安居一隅,不問世上是與非?
“諾!”
聽到這位妖主惜字如金的回復,這下首夜叉恭敬應聲。
常年相處,鮫邱知曉。
覆海大聖,意動了。
而此時。
由得鄂王軍鎮守的六州府城之一,玄州。
有一年輕道人,帶著一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姑娘,邁入了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