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北地帶,勒馬黃沙。
邊境,上陰郡。
領上萬騎兵馳騁而歸的銳士鐵騎,聽聞了那南境太平道謀反自立的消息。
這為首旳將領,一身武道聲威不凡,穴竅齊開,肉身五境煉至肺腑,於而立之年能有此等成就,他日說不得也是一尊武道頂尖的宗師高手。
“你是說,幽州刺史劉宗八百裡加急,前來向我求援,道那太平道主張巨鹿謀反,欲侵吞偌大幽州疆域,代大炎自立?”
公孫勝捏著手中信封,立於大營之中抬了抬眼皮,語氣不鹹不淡。
近十年風霜磨煉,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錦衣狐裘的少年公子。
十年戎馬,沐浴多少羌族血液,公孫勝一柄長槍,殺的塞外異族人頭滾滾落,其鐵血之威,令敵軍恐懼如同夢魘!
他隻一人率軍駐於大炎邊境,就能叫數十年戰亂不休的幽州北部安寧了不少,可想而知,領兵之才究竟如何。
“回稟將軍,千真萬確!”
“如今太平賊子於各地掀起烽煙,再加上往日經營名聲,底層的泥腿子平民還有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也都願意跟隨,一時間幽州四處動蕩!”
“那些呼風喚雨,使著符籙與術法的太平妖人,還有平民組成的大軍洪流四處劫掠,致使郡縣淪陷,眼看就要危機州城!”
“是以還請將軍速速發兵援助使君,不然一旦樞紐被斷,幽州陷落,我等後路被掐,必將危矣!”
那下方文士面帶愴然,說到痛處更是言辭懇切。
不過對此,公孫勝卻是不以為然。
幽州刺史出身大炎宗室,為王侯貴胄,在自己未曾站穩腳跟前,對於自己頗有不屑。
眼下他遭了難,坦白來講公孫勝巴不得那老匹夫去死。
但時局緊迫,到底去還是不去,他心中一時也難有決斷。
太平道,張巨鹿。
這個名諱與名字,他這十年來可謂是耳熟能詳,而且自己曾與其遊歷數月,看遍了此人的作風與行為。
公孫勝清楚張巨鹿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只是不願去想,究竟是面臨到了怎樣的境遇,才能叫這一心隻為天下治病救疾的有道高人,去吹響了那蒼天已死的號角。
難道大炎朝在他眼中,真就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了麽?
“好了,你先下去吧。”
“此事,本將自有決斷。”
片刻,公孫勝閉眸冷聲道。
待到那文士退去,半晌後他才睜開眼,看向大營帳外:
“閣下於外等候多時,也該現身一談了。”
敲擊著臂膀下的椅柄,公孫勝眸光平靜。
果然,隨著他的話語道出,一道頭戴黃巾身披道袍的年輕身影,很快就顯出了蹤跡。
“公孫將軍,久仰了。”
張太平目光有神,被勘破之後也不惱怒,隻溫和行了一禮。
看著這神似那張巨鹿的年輕道人,公孫勝從他的面龐輪廓,依稀可以看出,這小子就是當年隨侍於季秋身畔的弟子。
卻不曉得這麽多年過去後,此子竟能有了此等造化。
難過別人常說名師出高徒,此言果真不差也。
“你老師叫你來的?”
“他叫你帶了什麽話,盡管說吧。”
“看在曾經的交情上,本將今日可以不與汝動刀兵,但爾等太平道既篡權謀逆,那就是大炎之敵。”
“若是日後戰場相見,我公孫勝必不會顧念昔日舊情。”
看著一側的長槍鋒芒,公孫勝收回了目光,語氣斬釘截鐵,涇渭分明。
對此,張太平稱了聲‘謝’,隨後神態認真且從容道:
“公是公,私是私,這點老師早就囑咐過我。”
“因此今日我奉大賢良師之命前來,並不是為了叫將軍為難的。”
說到這裡,張太平微微一笑:
“幽州刺史與將軍不和,這點老師也是知曉。”
“將軍於域外縱馬殺伐,後方糧草輜重都是個問題,長年累月下來,你又豈能心中無恨?”
“我太平道於幽州舉旗起義,為的就是將這些貪腐之官吏盡數掃清,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早年之間,我就聽聞過老師稱讚公孫將軍威名,直言將軍志向廣大,乃是大炎四百年難得一見之將才,若非必要,實在不忍與將軍為敵。”
“不怕告訴將軍,今我太平道二境高手大都坐鎮幽冀二州,足有雙掌之數,有心算無心之下,大勢當在我。”
“區區幽州城,那刺史連二境都未成就,放眼望去不過只有一尊金剛掌兵,這般武力,豈能勝我太平道數十萬雄獅戰將否?!”
“大賢良師特地派遣我來規勸將軍,即使不棄暗投明,也應當暫且先按兵不動才是。”
“不然戰場相逢,恐難善了啊!”
張太平眸光明亮,言辭懇切,看起來句句屬實。
至於其中究竟有幾分真假,那就不知了。
不過目的達到了,便成。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公孫勝果然沉默不語。
張巨鹿曾評價公孫勝,此人好勝之心極強,重情誼言必諾,又有驕縱自傲,有仇必報之性情,雖可為一時梟雄,但終究難成大業。
張太平耳濡目染下,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只聽見眼前的銀甲將軍默了半晌,緩緩開口:
“我知你們道主所為究竟為何,本將曾與他言,我等非同道之輩爾!”
閉了閉眼,公孫勝長歎一聲,又道:
“本將還曾言,待我自沙場凱旋後,當與他促膝長談暢飲一番,只可惜如今這酒水尚且未飲,實乃憾事。”
“你回去吧,告訴你的老師。”
“幽州北境,我公孫勝要了,這本就是我公孫氏長年累月打下來的疆土,至於幽州刺史劉宗那匹夫,他愛死哪裡死哪裡去,隨太平道怎麽殺!”
“若是張巨鹿當真成器,真能易鼎功成,我公孫勝二話不說,當即投誠,為他麾下戰將。”
“若得兵敗如山倒之局面,那就休要怪做兄弟的不講義氣,重新靠攏大炎朝了。”
“我公孫勝生於天地間,一言既出,當不改矣,張巨鹿知我,你小子盡管將其中細節告知。”
“他若答應不犯我兵馬,莪當謹守承諾,直至時局明朗,他若不願意,便也只能兵戎相見了。”
“是否願意,你們自個兒定奪。”
“可懂?”
公孫勝話語說的直白。
而張太平聽後, 則是輕輕頷首。
“老師當真是將這位公孫將軍給算死了啊...”
張太平心中崇敬,有些感慨。
在自己前來幽州布置之時,季秋就曾預料到過公孫勝的反應。
其說出的話語,與眼下相差仿佛。
“將軍所言,老師早已料到,若將軍可無視我太平道義軍,我太平道未平大炎之前,亦不會與將軍為敵。”
“他借我之口告訴將軍...”
講到這裡,年輕道人露出笑容,隨後語氣充滿自信,似是勝券在握道:
“請將軍,拭目以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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