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呼呼...”
季秋喘著粗氣,握緊手中閃爍著赤紅色輝光的元陽劍。
一尊金丹後期的大修!
就這麽,隕落在了他的劍下!
“道兵之威,果真強橫!”
看著手中的長劍,季秋心中振奮:
“我執此劍,連丹境後期的大真人都說斬便斬了,這普天之下,豈能有我抗手?”
他的眼中散發異彩與灼熱,不過片刻,卻是又搖了搖頭,心中默念道門清淨經,靜守靈台,不染雜念。
元陽道兵與他締結的神念,隱隱在影響著他的心神。
在將趙牧斬殺,心神松懈的這一刻,季秋一時不察,竟險些被那道兵的秉性所影響,差點忘記了這本就是柄殺道之劍!
“不能放松警惕!”
“不然,元陽劍的前三任主人,便是我的下場!”
食指與中指並攏,於劍刃面上一劃而過,季秋看著散發著赤紅微光的元陽道兵,又看著其上沾染的血跡,慢慢隱入了其中,隨即不由露出了幾分忌憚。
器本無正邪,全看使用之人。
切記,不能被器物控住了心神,不然,那就將是用劍者的恥辱!
謹記著這一點,季秋袖口一張,這三尺長劍不過須臾,便化作了一柄赤紅小劍,一道紅光閃過,就複又回至了季秋長袖之中,消失不見。
此時,另一方大戰,也已落下了帷幕。
傀儡宗主閻缺奮力嘶吼,戰至浴血,但待其回首四顧,卻只看見了一顆大好頭顱迎風拋起,以及那神魂自爆的浩大動靜,當下心生絕望:
“狗皇帝,你死了,老夫怎麽辦!”
“呃啊!”
老鬼雙眸深陷,有兩團鬼火縈繞其中,忽閃忽滅。
而與他為敵之人,除卻劍池杜白外,還有太興侯、清微子等輩。
以一敵三,豈有勝算!
這一下失了傀儡助力,閻缺先是被清微子一式雷法劈的半邊身軀焦黑,待到怒聲長喝罷了,
只見那青年劍者執手中三階法寶太合劍,一道凌厲至極的劍光劃過,這老鬼身軀,便當下一分為二,被斬成了兩截!
嗖!
在閻缺身軀裂開的那一瞬間,有神魂寄托於金丹之上,突兀離體,隨即便以一種超越音障的速度,想要往燕京之外逃去。
然而,張子厚布下的山河圖卻是可以鎮魂攝魄,因此閻缺縱使逃遁出竅,也是受到影響,行動遲緩,難覓生機!
杜白見得閻缺隕落,金丹出竅,當下大手一揮,頃刻間有風呼嘯而起,化作擎天巨手,往那金丹一抓!
“老豬狗,今日,你可算是落在了我南越劍池手中!”
法力凝結的巨掌,將閻缺的神魂與金丹囚禁,杜白此時面上暢快,想起了曾經宗門覆滅,宋丹鼎最後一絲神魂自爆的情景,不由冷冽一笑:
“本真人豈會叫你如此安詳的死去?!”
“當年我南越劍池藏劍之所,受數百年劍氣磨煉,對於神魂之創最為凌厲,閻老狗,你既落入我手,那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且叫你多存世幾日,待到本真人重開劍池之後,當將你這老狗鎮壓於劍潭之中養劍,日夜受千刀萬剮,千刃風霜之刑!”
這平素裡面上沒有過多神色的青年劍者,今日裡卻是痛快至極。
宣泄過後,看著手掌之中緊握的一枚金丹,杜白冷哼一聲,連下九道禁製,隨後自儲物法戒取出一枚玉瓶,便將其封印其中。
末了,杜白目視一圈,抱拳朗聲便道:
“今日能將這傀儡宗積年老魔降服鎮壓,以報我南越劍池一脈百年血仇,諸位皆是同心戮力,付出了偌大代價!”
“還請將這老魔交予我手處置,從今往後,諸位便是我南越一脈刎頸之交,只要我杜白存世一日,此誓便永不悔改!”
“若有所求,盡管上門尋我,力所能及,定不推辭!”
說罷,劍者行了一式劍禮,也不待諸人答覆,便將鎮壓了閻缺神魂的玉瓶,收入了儲物戒子之中。
百年血仇,又是弑師之恨,杜白對於閻缺,那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飲其血。
所以不論他人怎樣回復,他都不可能將這老鬼的金丹與神魂交出。
索性閻缺這一條性命,對於在場諸真人和王侯來講,不過是可有可無罷了,並不會惹人覬覦。
況且話又說回來。
這等血海深仇,閻缺落在了杜白手中...
想來日後,莫說是恢復修為東山再起了,怕是能不能臨到頭來死個安穩,都是件奢望之事吧。
在場眾人,也沒在意,紛紛擺手作罷。
而閻缺死後,神魂聯系一斷,被他煉化了一二分的燕太祖之軀,自然沒了動靜,無需繼續被趙皇璽壓製。
至於那另一具傀儡...
季秋掃視右側百丈開外。
赫然便看到了身軀胸膛被貫穿,周身拳印掌印密密麻麻,筋骨破碎,早已徹底不成人樣的金屍,正墜落在地面小坑之中。
在他上方,則是一身著法衣的藍發少女,氣態從容,表情輕松。
只見她彎了彎手掌,其上圓潤光滑,五指纖長,不染塵埃。
全然看不出,像是方才經歷了一場惡戰的樣子。
眼瞅著右側一路倒塌的燕宮建築,季秋收了劍後,不由感慨起了真龍血脈之強盛。
一世之身,光是拳腳就有千鈞之力,還不算神通術法與本我真身。
這些東西換做是他,起碼得貼上數世積累,不然豈能趕上?
“天縱之資,他日不可限量!”
想起當年將敖景從那洞窟之中救出,季秋就不禁覺得自己昔日選擇頗為明智。
不然,如此助力,去哪可尋?
“結束了,老先生。”
呼出一口氣,看著陰霾血色散去,嶽宏圖肅穆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松懈。
這些年以來,若說趙牧與南燕的存在,沒有給他帶來壓力,那自是不可能的。
好在,鄂王府抗住了這些壓力,並始終將北元之敵,拒於燕門關外,未曾叫疆域丟失一分一毫。
他,對得起這南燕一十八州的百姓平民!
“是啊...”
“說起來,世子方才那一劍,卻是此戰能得勝的重中之重。”
“若無他,今日你我說不得便要隕落於此,才能將趙牧斬下頭顱,誅滅神魂了。”
與嶽宏圖並肩,回神之後的張子厚看著屏氣靜心的季秋,不由感慨一聲。
毫不誇張的說,此子一路走來,經歷如同傳奇。
哪怕是叫他這等文道魁首見了,也不覺驚歎不已。
“趙牧血祭了燕京滿城,才鑄成了他這一身丹境後期的強大實力,雖是虛浮,但也當是此世絕頂。”
“能斬破他的法域,又破開他的術法,無雙所持的那柄劍,絕非法寶,應是道兵無疑。”
“前些陣子廣陵曾有道兵出世的動靜,引得諸多邪魔真人層出不窮,只為了尋那道兵蹤跡,可到了最後,卻都是白費一番功夫,盡是無果。”
“眼下來看...”
張子厚眸中閃著思量,而嶽宏圖也自是曉得其中細節。
兩人都是在這南燕跺一跺腳,就能震動一番天地的人物,廣陵府道兵出世,那般大的動靜,兩人又怎會不曉。
不過,既是自家人得了傳承,那當然不宜聲張。
且就叫這秘密,埋葬在這萬籟俱寂的燕京城罷。
看著天邊雲霧撥開,有光線照入,將這滿城寂靜,稍稍驅散了些許。
此行,終圓滿!
而未來,就將如這照破雲層的一縷曙光一般,越來越盛,越來越亮,直至...
如同一輪大日朝陽升起,將這百余年來的沉屙,盡數,
燃燒殆盡!
...
天元一十四年末。
燕皇趙牧,昏庸無道,任用奸佞,勾結邪魔,致使江山四分五裂,臣民流離失所,後為修行魔功,不惜血祭一城百姓,其罪罄竹難書!
此時前代太子,燕趙血裔趙紫瓊,繼其父徽太子‘景’王位,掀起撥亂反正之戰。
皇女執趙皇璽,聚一十八州人道氣數,又仰仗鄂王一系、橫渠張氏、山野高人等多方勢力,終羽翼大成。
後浩浩蕩蕩長驅直入,破燕京,斬昏帝,將舊時代徹底掩埋!
自此,天元年歷,終。
嶄新的篇章,即將開啟。
三月之後。
此時,燕京的枯骨已經被後續大軍清掃完畢,於城外荒野盡數埋葬,季秋等金丹真人又聯合施法,驅散了那整整二百余萬人的怨氣,費上了好一番功夫。
雖此地短時間內,應不會成為聚陰之地,從而誕生厲鬼冤魂之流,危害蒼生。
但從今往後,待到燕京淪為鬼城的消息傳出,估摸著也沒人會願意,再來這昔日神京定居了。
想當年舞榭歌台,登樓士子金榜題名,好不風流,三教九流人道興盛,天下獨這燕京一份,何等氣魄!
只可惜,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再回首,已是廢墟一片,徒增唏噓。
趙牧血祭燕京的消息傳出,果然不出所料,南燕一十八州各地頓時嘩然,民生沸沸揚揚,州府有識之士,皆對其痛罵不已。
後經諸州守與趙紫瓊一脈共同商討罷了,以‘厲’之諡號,為趙牧冠名,並因他之罪行與對先祖的侮辱,不請其入宗廟,不認天元時代為正統。
因此燕厲皇趙牧,從此在袞袞青史之中,便將永遠被釘死在了恥辱柱上,不得翻身矣!
同時,經過了三個月的籌備。
南燕一十八州,以鄂王嶽宏圖、橫渠張氏文道魁首張子厚、太興侯韓昌文等聲名顯赫之輩共同推舉,輔以各地州守盡皆俯首。
景王趙紫瓊,於景州別殿星輝宮,正式布告天下,將於年末之時,登基稱帝!
此乃眾望所歸,天下稱頌!
從此,南燕朝第一位名正言順的女帝,即將誕生,君臨天下!
...
年末,夜色下,有雪花霜降,飄飄灑灑。
景州,星輝宮。
作為昔年除卻燕京外最為繁華之地,南燕歷代帝王,都有修繕此地別宮,是以即使燕京荒廢,此地亦可作為登基之所。
沙沙沙...
有兩道人影,乘著月色,踩踏在厚厚積雪之上,在這星輝宮的外圍官道行走著。
其中一人白衣寬袖玉簪束發,神采奕奕,眸中有神。
另一人則一身紫衣,墨發於雪夜之中隨著步伐飄散著,雖有幾分隨意,但單從背影,卻也可以清晰感受得到有一股濃鬱的威嚴,幾乎彌漫而出。
就好像是有一位真龍出行一般,威嚴不可侵犯!
“明天就要登基了,有何感想?”
背著手,季秋沉穩開口,步履未停,往前走著。
雪花在他肩畔兩側落下,卻是不沾其身分毫,仿佛有一層無形屏障,將其徹底隔開了一樣。
如今不知不覺間,已是十數年過去。
昔日與他一同在紫霄觀修行學道的少女,終於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而他那模擬之中的命數,也早已是全盤打翻,步入了新的篇章。
“感想嗎?”
“其實倒沒那麽多。”
“就是有些迷茫而已。”
“我從未做過皇,更沒有背負過這麽多人族的期望,我當真能夠將這個皇朝帶到鼎盛,複興到太祖開朝一般的輝煌麽?”
“還是在我手中,就此走向真正的衰敗呢...”
聽到季秋的話,趙紫瓊抬頭,看著漫天飄散的雪花,即使明天就要坐上那象征著最高的寶座,她的心中也並沒有存著多少欣喜。
唯一有的...就是滿腹悵然,不知如何宣泄。
她的思緒,開始念起了從前。
先是已經逐漸記不太清的父王身影,再到之後的宮廷內亂,千裡逃亡。
那段時間,帶給她的記憶是灰色的。
那個時候趙紫瓊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真的能夠回到那座燕京,親手將曾經的仇人,給徹底埋葬。
如同夢幻一般。
除卻幼時的記憶之外。
佔據了她絕大多數回憶的,卻還是之後的經歷。
紫霄觀求學清微子,與季秋共同研修術法,尋求仙道,再到之後面見張子厚,按照徽太子的囑托,開始學習所謂文道與治國之學。
這段時間是枯燥的,但給她帶來的回憶,卻是前所未有的安穩。
再到後來啊...掌兵,聚氣,煉趙皇璽,逐漸走上了那條秉承天命的道路,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
但實則趙紫瓊知道。
如果沒有背後這麽多人的支持與鼎力相助,她絕然走不到今日。
其中,尤以季秋為重。
時至如今,長達近二十年的陪伴,艱難困苦之中都不離不棄的扶持。
如此感情,在她這極為短暫的一生之中,豈是‘朋友’二字可以輕易概括。
哪怕是摯友,怕是也不過如此了。
有時候,趙紫瓊覺得季秋要比她,更適合當這個皇,而且她對此,亦是心甘情願。
但當她曾有意無意向季秋提起時,他卻總是輕輕一笑,便搖了搖頭。
他總說,她比他要更適合去做這個皇帝。
但,趙紫瓊從來都不明白。
她能比他強在哪裡。
心中失神之際,寒風吹拂而過,將她鬢間發絲吹動,有雪花覆蓋下來,聊做裝飾。
此時,走在她身側的青年看到女子失神,聽著她方才所言的悵然之語,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片刻停下了腳步。
隨後,一隻溫熱的手掌,便慢慢拍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你可以做得更好。”
“這麽漫長的一路都走了過來,你又怎能在最後的臨門一腳,止步不前?”
“紫瓊,皇道,從來都不是什麽孤家寡人之道。”
“你這一路走下去,會有很多人陪著你,你的臣民,你的同道,都會給予你各種助力,同時你也會遭遇數之不盡的困境...”
“但,這就是你該去做的,你想去做的,不是麽?”
“行千裡路,切記莫忘初心。”
講到這裡,季秋笑了笑,隨後手掌上移,摸了摸這女子的墨發。
“還記得你父親的仇與期望嗎?”
“如果記得,就帶著他的期許,好生去做一個不負萬民,不負人道的皇。”
“我等,都會在你的背後看著你成長,看著你一路成長到,成為一名真正能夠頂天立地的一代帝王。”
不管過了多久,在季秋的眼中,其實趙紫瓊依舊還是當初在鄂王府初見時,那個有些局促忸怩的小姑娘罷了。
寄托著先祖、父輩的期待,身上肩負著正統的傳承,與一顆良善和對萬民的負責之心。
她不去坐這個皇位。
還能有誰能去坐呢?
起碼此世的境況,已是不需要再從下到上,來上一次太平起義了。
感受著頭頂之上傳來的溫熱觸感,趙紫瓊面上有些微紅,隨後抬起纖長的手臂,將季秋的手掌輕輕撥開:
“我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世子哥。”
趙紫瓊的話語有些挫敗,又有些無奈。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最開始見面一樣,總把我當成小孩兒呢?”
“我們...其實早就不再年輕了啊。”
轉過頭來,趙紫瓊一雙褐眸望著眼前神情自若的男子,想鼓起勇氣說點什麽,但是張了張嘴後,終究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麽。
她只是撥弄著眼前飄散的雪花。
末了道一聲:
“看著吧。”
“我會做好這個皇的。”
既然你想、你覺得我能夠當好這個皇的話。
那就當吧。
為了祖宗社稷、為了天下人族、為了父輩期望、也為了...
總之, 我會盡我所能,做到極致。
紫衣女子,心中這般默默想到。
翌日。
大日初生,驅散了前夜的天寒地凍,縱使是滿地的皚皚白雪,也都隨之漸漸消融了去。
這一日,天元已去,新政開篇。
初代年號,號曰泰始,寓意天地初開,自此而始的意思。
而星輝宮外,兩側禮隊,早已排列整齊。
靜待南燕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帝...
坐上金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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