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逐漸升起。
這裡的視野很好,
入眼望去,
雲卷雲舒,
蒼莽群山間,白雲如玉帶穿過青山。
大樓的位置剛好處於腳下這座大山的半腰,
就像立地生根,
扎入腳下的泥土之中。
在大樓方圓五六米的范圍還能看見水泥地與地磚。
離開大樓五六米范圍外,就是遍布雜草的原始針松林。
附近的松樹都很挺拔,也很高,
從外觀來看,
這肯定是一種松樹,
但這棟樓裡沒有一個人能說出這是什麽品種,
嶙峋斑駁的樹皮上,
遍布著許多晦暗的淡金色斑點。
有人猜測這或許大概是一種新穎的物種,
就像天上有兩個月亮,
連月亮都有兩個,
這裡的植物和地球上的植物有區別也是正常的。
周圍的一切都讓大夥們充滿了神奇與陌生,
穿越,對年輕人來說不是一個陌生的詞匯。
大樓裡出去了很多人,
這些人謹慎而又小心的探索附近的環境。
不時有人采摘或者撿回一些植物和石頭原路返回,
像是炫耀戰利品一般給留在大廈的人分享。
“這石頭好硬,我用鐵棍敲連皮都蹭不破。”
“我在松林下面找到了很多乾松果,有的松果裡面還有松子。”
“松子好像是可以吃的吧?”
“當然可以吃,你沒吃過嗎。”
“聽說松子油脂多,這裡有點冷,多吃點松子可以保暖。”
大樓下熱鬧喧嘩,
很多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這些大多是老人與婦孺。
白燁坐在靠近大門口位置的一個小台階上,
面色如常,心底卻憂心忡忡。
望著周圍這麽多的人,
安心的同時,也有一些憂慮。
雖然人多力量大,
但這麽多的人,每天吃的食物數量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
大廈之前位於市中心,建成已有五六年,位於商圈附近,入住率很高。
一共二十八層。
四梯十戶。
加上發生這一切的時間應該是在半夜,大部分住戶都待在大廈裡,所以穿越的人肯定很多。
哪怕有不少人下樓,大廈裡還留了許多人,
樓上的窗戶很多都敞開著,能看見一個個窗戶後面的腦袋。
白燁在心底估摸算了一下,大廈裡有至少超過五百人。
這還是往低了算。
這麽多人,
附近這片區域能供養這麽多人生存的食物嗎?
任何地方都有食物鏈,
這裡的食物鏈已經穩定。有固有的原生態鏈,
自己等人是橫插進來的外來者。
首當其衝的就是對原有生態鏈的破壞......
想要獲取食物,就要從其它動物的口中去搶!
畢竟當年地球上的祖先們就是這麽做的,它們用石斧、用骨矛、用陷阱、用藤網...
用它們的智慧與血性,踏著其它族群的累累屍骨,一步一步走到地球霸主之位。
但現在大廈裡什麽都沒有,
除了這一棟大樓,還有幾百個赤手空拳的人類。
一夜之間從雲巔之上重新回到塵土之中。
如果能有槍就好了。
白燁忽然無比懷念這種大殺器。
沒有武器想要在這原始森林裡活下去,
“簡直就是困難模式。”
白燁心底委屈。
如果能有奇跡發生...
白燁不禁抬起頭,眺望遠方碧藍的天空。
如果現在這棟大廈能突然穿越回去就好了......
忽然正在眺望遠空的白燁視線一頓,匆忙站起來。
他看向遠處,
遠處的天空,有幾個黑點正在以一種誇張的速度迫近。
越來越近,
黑影越來越大。
白燁從口袋裡取出衛生紙擦了擦有點花的眼鏡。
然後重新戴上,再抬頭。
下一秒,
白燁離開毫不猶豫跑進身後的大廈,
先避開大廈入戶大廳前擁擁攘攘的人群,
等他跑進大廈後,對著大廈外還沒有察覺的眾人喊道:“快跑,天上有東西!”
雖然白燁提醒了他們,
但依舊不是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抬起了頭,
有的人聽見了,但他沒有在意,
有的人反應比較慢,遲鈍了片刻,才後知後覺的看向頭頂。
然後,
伴隨著幾聲驚恐的大喊,
人群動了。
就像一片暗流,刹那間就向單元樓入口湧去。
且愈演愈烈。
因為就在頭頂,
幾隻公交車大小的怪鳥從高空迫降,極速飛來,
帶著沉重的壓迫感,
那陽光下舒張的雙翼,
是泛著金屬光澤的硬羽,
還有那周身縈繞的如瀑布般白色的冰霧,在身後空中留下一條長長的白色殘影,
尤如地獄中衝出的魔鬼。
它們越來越近,
冰冷的模樣帶著貪婪與猙獰,
鋒利的倒鉤鳥喙。
貪婪而又猩紅的鳥舌,
還有那龐大體型帶來的恐怖壓迫感,如同素食者面對肉食動物的天然壓製。
白燁已經來不及看更多,
因為他已經被洶湧奔逃的人群裹挾著向大廈深處湧去。
一路向內逃,
不知道為什麽,
明明距離很遠。
但看見天空那幾隻飛來的大鳥時,
白燁心底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陣心悸,
如同動物園裡沒有柵欄直面猛虎、雄獅,難以提起反抗的勇氣。
逃入安全通道,
在黑暗中,
周圍全是人,
你推著我,我推著你,
隱約間,
白燁感覺到有幾隻手抓著自己的背,
把自己往後拽!
不知道從哪裡伸出的一隻手死死拽著他的後衣領,
嘶啦——
耳邊傳來了衣服被撕裂的聲音,白燁感覺到自己羽絨服被撕開了。
媽的!別讓我知道是誰!
白燁心底暗罵。
樓道裡的安全通道標識不知道何時已經全部熄滅,
這些安全通道標識斷電後只能維持幾個小時。
現在樓道裡一片漆黑,
白燁盡力扶著牆壁,然後往樓上跑去。
不讓自己摔倒,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但身後全是人,如果不跑,就只能摔倒。
如果倒下去,或許再也沒機會站起來。
別沒死在了怪鳥口中,
卻倒在自己人腳下,那也太冤了。
砰!
外面突然傳出了一聲巨響。
白燁扶著的牆壁的手清晰的感受到觸摸的牆壁狠狠的顫抖一下!
後方,不遠處樓下傳來的還伴隨許多人的尖叫,
撕心裂肺的哭喊。
“救命~”
“爸爸~!”
“啊——”
隱約間,
白燁耳邊聽見了遠處、後面傳來哀嚎......有人在叫,有人在哭。
他終於躲到了三樓的走廊裡。
背貼著牆,
緩緩的,
順著牆壁,
一點點的滑下,
屁股觸碰到地面冰徹的瓷磚,
白燁低下頭,略微向前傾斜了些許,
喘著粗氣,努力緩解內心激蕩的情緒,以及...有些發軟的身體。
“那鳥也太大了。”
白燁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驚鴻一睹瞥見的身影。
在腦海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我...
白燁咬著嘴唇。
“這是地獄難度吧!”
其實發現可能穿越的時候,白燁就考慮過,是不是穿越到了有超凡力量的世界。
但他潛意識還是選擇了逃避,
避開這個可怕的猜測。
如果說穿越到了陌生的沒有超凡力量的世界,
還算是困難難度的話。
那麽,穿越到有超凡力量的世界,
就絕對是地獄難度!
雖然超凡力量聽著很帶感,
但那也要有命獲得才行啊!何況自己等人還是一群來歷不明的黑戶。
在這深山老林的,
保不準哪天跑出一隻可怕的怪物,放個屁,打個嗝,就把自己等人給吹死了。
殺死你,與你何乾?
想到這裡,
白燁又想到了那些衝下來的怪鳥,
“王八蛋。”白燁罵了句。
他不知道自己是罵那些怪鳥,
還是罵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的狗東西。
“我想回家,我就是貪便宜住個民宿,怎麽就遭了這個倒霉事。”身旁左側傳來一個委屈巴巴的聲音,
白燁看向左邊。
但太黑了,什麽也看不清,
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那你確實夠倒霉的。”過道裡遠處有人說道。“這附近是個商圈,民宿這麽多,你偏偏住了我們這裡。”
那人說著就笑了。
左側剛才說自己倒霉的那個人也跟著一起笑。
一片漆黑的走廊裡是稀稀疏疏的笑聲。
笑著笑著,
也都幹了。
最後變成了哭聲。
......
白燁休息了一會兒,摸索著往外面走去。
好像踩到了什麽,
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慘叫,
“踩到我手了!”
“抱歉抱歉。”
白燁一邊道歉,一邊按照記憶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然後又踩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腳。
在喊著借過聲中,白燁來到了七樓,
用手摸著鎖眼的位置,然後打開門,
腳邊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想要往外走,
白燁長腿一勾,從門縫向裡一帶,
將腳上的貓“踢”回家裡。
外面走廊黑漆漆的,要是貓跑出去了,恐怕就找不到了。
客廳有窗戶,但窗簾是拉上的,
但就算客廳裡透過窗簾的晦暗光線也比走廊裡的一片漆黑要好很多。
隨著房門打開,從屋內透出的光線吸引了走廊裡一些人的注意,
黑暗中,一些影子跟了過來。
白燁迅速進入屋內然後關上門。
砰砰砰。
房門外傳來砸門聲和人的叫喊聲。
逼仄的空間裡,人與獸的界限似乎已經變得模糊。
有人在屋外喊著要進來。
白燁找了一把菜刀給自己壯膽,用菜刀刀背砸向鞋櫃,發出咚咚的劇響,
“再敢敲門砍死你!”白燁壓低聲線,發出低沉的嘶吼。
門外安靜下來,只是白燁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空氣中只剩下白燁的呼吸聲,
許久,他聽見門外有腳步聲遠去。
白燁閉上了眼睛,握著菜刀的手,不知覺用力。
白燁這個時候肯定不會放陌生人進自己的家。
無異於開門揖盜。
哪怕進來的不一定是心懷叵測之人,
但白燁決不會將自己的安危留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這很蠢。
曾經白燁以為這世界好人很多,誰借錢都給,後來錢借出去了才看清楚原來是自己太天真。他不想再天真一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天真付出的代價可能就是生命。
......
白燁看著腳下的兩隻貓。
閑暇下來的他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因為朝夕相處,所以他對這兩個小家夥的體型了如指掌。
但此刻這兩隻貓給他的感受不對勁。
尤其是朵朵。
家裡有一個電子秤,雖然斷電了,但像電子秤這種用電池的小家電還是可以繼續用的。
白燁很快測出了朵朵的體重。
居然有20斤!?
明明上周測都才14斤,一下子重了整整6斤。
而莓莓的體重也從8斤突然增長到了12斤。
而且如果白燁沒猜錯的話,這一切的異狀都是從穿越後開始發生的。
雖然目前依舊是“貓”的范疇。
但已經開始不科學了......
......
白燁站在窗戶邊,居高臨下俯瞰。
大樓單元樓出入口的地面殘留了大片白色的冰霜,冰霜的殘留中,地上躺著幾具屍體。
有家屬出來收殮屍體。
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怪鳥造成的襲擊,讓這棟剛穿越的大樓籠上了一層陰霾。
死亡威脅的陰雲罩在頭頂。
白燁聽見了,樓下哭聲一片。
這是白燁第一次看見死人,雖然隔著二十幾米遠。
哪怕距離隔著很遠,屍體的猙獰也淡化了許多,但他也依舊不可避免的升起了兔死狐悲的淒涼。
這些前一刻還是活生生的人,
或許就是剛才站在旁邊有說有笑的某個老人,或許就是某個嬉笑逐鬧的孩童,還如花朵般蓬勃盛開的生命。
轉瞬間,就化為了冰冷的屍體。
再也無法言語,在遙遠的彼岸無聲的凝望著生者。
這些家屬找不到棺材,
就從家裡拿了涼席把屍體裹住,
然後往大樓裡帶去。
一小群人攔住他們。
“屍體不能帶進去。”
“這是我媽!!!”男人怒目而視。
“那也是屍體。”
“死的不是你親人,要是是你親人你還能攔著嗎,剛才那怪鳥來的時候你們跑得比誰都快,我媽五十多歲了,根本跑不動!”男人發泄般的咆哮。
“可是要是發生瘟疫了怎麽辦。”對面這人寸步不讓,聲音也很大。
“這麽冷的天氣會有個屁的瘟疫!”
“屍體也會腐爛變臭。”
“我把我媽帶回家怎麽了!昨天我還答應了她帶她出國旅遊的,憑什麽今天就沒了,就沒了啊。”男人發泄似的大吼。
險些爆發肢體衝突。
面前阻攔他進入大樓的幾個人很為難,念及對面這人剛死了母親,他們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太刺激男人。
攔住男人的幾個人抬起頭,對樓上看戲的眾人喊道:“怎麽搞成是我們幾個的事了,允不允許帶進去你們也發句話,否則我們就不管了,屍體要是處理不好,腐爛發臭或者鬧了瘟疫你們就等著吧!反正也不是我們鄰居!”
聽見這番話,樓上看戲的人紛紛開口譴責硬要將屍體帶入大樓的這幾戶人。
爭執了一會兒陷入僵持,終於有幾個年齡大一些的老人從樓裡出面,和失去了親人的家屬們交流了一會兒。
因為距離太遠,且沒有再大聲咆哮,聲音小了很多,所以白燁也聽不見具體內容。
應該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失去親人的幾位家屬將屍體抬往一旁的樹林,有幾個人拿著鏟子跟過去。
白燁抿了抿嘴,收回視線。
當當當~
最後幾顆貓糧落入貓碗,貓糧桶裡最後的貓糧倒入碗中。
“幸虧我前幾天囤了幾袋貓糧,櫃子裡還有兩大袋。”白燁看著哼哧哼哧埋頭吃飯的兩隻貓,自言自語。
“本來還夠吃三個月,但你們這變大的體型和胃口,是要把我吃垮啊。”
白燁感覺一陣淒涼,
貓的食物只夠兩個月,
自己冰箱裡和廚房囤積的食物卻最多夠自己吃十天,他剛才檢查了一遍自己囤積的食材。
若是實在不行......
白燁視線落在了貓糧袋,為父就隻好替你們嘗嘗貓糧的口味了。
恰在此時,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有人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