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豫趕在了除夕夜前一天回了家。

　他不想成為家裡的累贅，去年的新年歡笑聲仿佛還歷歷在目，此時此刻……家裡一片死氣沉沉。

　溫秋在忙活收拾屋子，南喬在照顧他，也開始自己學著在廚房熬粥研究菜譜，一切都是為了讓秋姨沒有這麽累。

　白枕舟親自去市中心的醫院谘詢人造假肢的事情，這事兒還在暗自進行中，白枕舟讓南喬先和父親商量，接受裝假肢的建議。

　“南喬，小舟出去這麽久還沒回來?”

　自白枕舟叫了白豫“爸爸”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時時刻刻嘴裡念的都是白枕舟的名字。

　“他長腿了，知道自己回來。”

　南喬正在認真的研究菜譜，一道西紅柿炒雞蛋都得看半天，還弄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麽說話呢，好好對我兒子。”

　“你兒子?”

　南喬打蛋的動作戛然而止，看著白豫笑的跟朵花兒似的。

　“那就是我兒子，小舟都叫我了。”

　瞧瞧，這些天還在一直炫耀念叨這事兒，似乎這是支撐他渡過難關的能量之一。

　“南喬，你爸說是就是了，讓他高興高興。”

　溫秋端著洗完的衣服下樓來晾曬，冬日的風太大，只有將衣服晾在屋簷下的衣架子上，若是晾在院子裡的晾衣繩上，不出一個小時就得全部被吹飛走。

　“你就仗著秋姨說話是吧。”

　南喬繼續手上的動作，溫秋讓她放下自己來。

　“你讓她做，你這麽寵著她，以後怎麽嫁的出去。”

　白豫推著輪椅笑呵呵的看著站在廚房裡的溫秋，怎麽看都好看。

　“我們家南喬才不需要做這些累活兒，以後讓她老公做。”

　南喬聽到“老公”這個詞語，腦海裡自動帶入白枕舟那張臉，瞬間臉頰紅到了脖子根兒。

　“得先找得到再說。”

　白豫就知道故意埋汰她。

　“喬喬，別聽你爸胡說，咱們家南喬那是多優秀的女孩兒，誰家男孩兒能配得上。”

　南喬不說話了，胡亂搪塞幾句就上樓去靜靜呆著了，價值的事情也忘記和父親商量。

　“馬上九點了，小舟怎麽還沒回來?”

　白豫推著輪椅守在大門口，若不是溫秋不允許，他早就推著輪椅到村頭去看看了。

　“爸，加件衣服。”

　南喬從屋子裡拿了一件老式軍大衣披在白豫肩上，天寒地凍的除夕夜讓人涕泗橫流。

　“先回屋去吧，他剛才打電話說馬上到家了。”

　她給他吃了一劑定心丸。

　“真的?”

　“真的真的，你女兒哪會騙你啊……”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南喬將他安置在餐桌邊，自己跑去廚房幫溫秋的忙，一起幫著弄年夜飯。

　雪厚厚的壓在小院兒的青石板上，小花守在火爐前取暖，胡須都被燙卷了。

　“噔噔噔！”

　門外響起清脆的腳步聲，是雨靴壓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快快快，肯定是小舟回來了。”

　白豫心情急迫的推著輪椅向外張望。

　“爸。”

　果然，是熟悉和幸福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小舟，快進來烤烤火取取暖，冷壞了吧。”

　白枕舟抖了抖，將外套上的雪抖落了才脫了身上的外套，南喬識趣的接過他的大衣幫他掛在晾衣架上。

　“今天去哪兒了小舟，這麽急急忙忙的這麽晚才回來。”

　“爸，待會兒吃完飯我再和你說。”

　“好嘞好嘞，成……”

　白豫高興的搓了搓手掌，南喬還和他開玩笑似的說白豫現在偏心，有了“兒子”忘了女兒。

　溫秋趕緊將準備好的飯菜全部端上桌，一家人團團圓圓的盼著這年夜飯能開心點，洗去這一年所有的不平。

　“新年快樂！”

　“萬事順意！”

　“喜樂安康！”

　四人舉杯，小花蹲在桌下的暖爐旁等著圓溜溜的眼睛，桌子上的美味早就俘獲了他的貓心。

　白枕舟回來時特意帶了煙花，吃完飯後一家子站在屋簷下，雪紛紛揚揚的小了不少。

　“這麽潮濕的天氣，能放煙花嗎?”

　南喬嘀咕一句，雖然心中期盼著早點看煙花，但還是不免擔心這異常天氣能不能看到煙花綻放的最美姿態。

　“能。”

　白枕舟走到院子中央，從兜裡掏出打火機準備點燃引線。

　“等等！”

　南喬突然製止住了，回屋拿手機和自拍杆。

　“十二點整再放！我去拿手機拍照！”

　南喬急匆匆的返回樓上臥室找自拍杆，不出三分鍾又風風火火的下樓將設備擺好在院子裡。

　“趕上了，還有兩分鍾到十二點。”

　白枕舟看著眼前的人歡呼雀躍的樣子，這一天所有的疲憊全部消散無幾。

　“爸，秋姨，快出來一起合照！”

　南喬將溫秋拉出來，白枕舟進屋推著父親出來，一家人整整齊齊站在院子籬笆圍欄前，那一片山茶花前拍了合照。

　“準備準備，倒計時，十、九、八……”

　“哢嚓~”

　“嘭嘭嘭！”

　相機定格的聲音和煙花綻放的聲音同步響起，還有一個聲音也悄然在溫秋的耳邊響起。

　“媽媽，新年快樂！”

　小小的一聲，但溫秋聽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間心臟被什麽東西全部填滿，是幸福，更是激動。

　南喬拉著溫秋回了自己的臥室，說了好多好多感性的動情話兒，南喬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能說肉麻的情話。

　白枕舟和白豫這邊的氣氛卻尷尬了些。

　“爸，今天我去市中心醫院看了假肢。”

　他開門見山說明了自己的意思，就想讓他換上假肢，以後生活各方便也會方便些。

　“小舟，那東西保險不?我之前聽醫生和我說過，忒貴了。”

　白豫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但一聽到價格立刻放棄。

　“爸，我知道你在擔心價格的事情，不過我已經和市中心的醫生說好了，他會給我們醫療優惠，後期還能報一部分醫療費用。”

　白枕舟給他講明了關於假肢的具體事項，白豫嘴上迎合，可那心裡卻難受的緊，他知道孩子是為了他好，為他跑上跑下就為了能讓自己以後的生活方便些。

　“小舟，豫叔叔有些事……”

　“爸， 都說了不準自稱豫叔叔了。”

　白枕舟再次提醒他。

　白豫不好意思的笑笑立刻改口道:“爸爸想說……我想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太拖累你媽了……”

　“爸，說的哪裡話，若是被我媽聽見也該生氣了。”

　這樣的感覺，白枕舟能夠感同身受。

　愛情和親情中，過分的擔憂和顧全大局就是變相的卑微和自我貶低，總是會認為自己會拖累對方……殊不知，對方早已做好和他一起走下去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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