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見縫插針,聲音慘淡:“齊嬪!你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推我,還敢攀咬皇后,到底倚仗的是什麽?!”
她想起身據理力爭,卻被玄瑋溫聲製止:“你眼下不可激動,躺下來休息,齊玥也是無心之失。”
他這話一出,阮薇心涼了大半截。
“無心之失”這就把齊嬪的罪過盡數抹去,這是不打算處置齊嬪。不然,齊嬪哪裡有敢懟皇后的底氣,這底氣正是皇帝給的。
白讓他做這個便宜爹了,啥也不是。
於初夢對著跪在後頭的眾嬪妃道:“今日的事皇上已經了解了,你們都回去。”
嬪妃們腿都跪麻了,誰也不想留在這個是非之地,紛紛謝恩起身。
齊嬪總不能這樣就認了,證人都走了,這證詞豈非被敲定。
“不是的!你們都看錯了,我沒有推阮妃!我是要拉住她!”
“齊玥,”玄瑋聽得心煩,冷淡道,“滾回去,下次再惹事生非,朕絕不饒你。”
一句呵斥,就算是交代了。
阮薇在他懷裡仰臉看著他,嗚得一聲又哭出來,拚力掙脫了他的懷抱,把自己埋進被褥裡小聲抽泣。
玄瑋頭一次被阮薇推開,只是也不生氣,反而有點愧疚。畢竟她孩子因為齊嬪沒了,他卻就這樣放過了齊嬪。
“薇薇,你也是太不小心,若你早日察覺自己的身孕,昭告了六宮,今日齊玥不會推你,這孩子也不至於無辜喪命。”
這是為了不讓阮薇追究,強行說成她的錯了。
於初夢聽得憤憤不平,口氣也不大好:
“皇上這樣處置不公。那麽多人都看見了齊嬪行惡,皇上卻輕易饒了,即使阮妃能理解皇上,我身為皇后又怎麽向后宮眾人交代?”
玄瑋道:“你如今沒有金印,不能行使皇后權力,這后宮你不必管,無需你給人交代。”
於初夢磕了下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阮薇悶在被褥裡,深深皺了下眉頭。
這齊嬪擁有的,果然是這世上最大的一張免罪符,可免一切罪責。這張免罪符的效用,甚至超過了皇上對皇后的依戀。
當初先帝問皇上要什麽恩典,他隻為自己討了承王的封號,而不是求娶丞相之女。足可見皇上是將齊承擺在前頭,皇后在後頭。
可當初他千難萬難的做了太子,若沒有於家的庇護,他早就不知死在哪次算計裡了,能穩穩當當的登基為帝,他真當是他天生龍命?
沒有於家,他算什麽,他的回報呢?
大概他覺得,他立了皇后,給了她愛,已是初夢沾了他的福分,更遑論什麽回報。
阮薇越想越覺得皇后委屈,越想越氣。
玄瑋避開於初夢難以置信的目光,對齊嬪道:“齊玥,你先回去。”
齊嬪心有不甘的起身退下。
不管怎麽說,她也是當眾挨了兩個耳光,扛了一口大鍋,可那阮妃卻在那裡痛哭,整得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只是話已至此,皇上都已經把皇后沒有金印的事拿出來說嘴,她再喊冤就更惹皇上厭煩了。
人走後,於初夢向他確認道:“我不能行使皇后權力?不必給六宮交代?”
玄瑋帶著幾分無奈的說:“皇后,朕打了齊玥,你也打了,這事不必再提。”
“所以你要廢後?”於初夢問。
玄瑋立馬說:“不會,朕答應過你,你永遠是朕的皇后。”
“你答應的事太多了。
” 於初夢瞥了他一眼,坐到阮薇床邊,對她說:“阮妃,咱們以後見著齊嬪一定要躲著走,齊嬪是咱們惹不起的人。”
阮薇把那被褥掀開一點兒,露出淚流滿面的臉,密長的眼睫都浸在水潤中,咬著唇點了點頭。
玄瑋面露不悅,“皇后,你何必這樣火上澆油的,薇薇心裡不好受,你還同她說這些。”
“我當然知道她不好受,我感同身受,”於初夢瞪著他,語氣有點冷,“不懂這種痛的人是你。”
玄瑋知道她這是在說什麽,這一擊有點重,他啞然道:“你怎知朕不痛?”
多說無益,於初夢給阮薇擦了擦淚痕,溫聲細語的說:“你不要放在心上,傷了身吃虧的只有你自己,把身子養好,孩子還會有的。”
她頓了頓,又歎了口氣,很消極道:“再懷也擔驚受怕的,那齊玥再來推你,一點辦法都沒有,還更傷身。罷了,咱們一起喝避子湯。”
“皇后!”
玄瑋的聲音裡有點壓抑的惱怒。
“怎麽?”於初夢一臉無辜,“你不知道小產也很危險嗎,為了避免小產,不懷孕有什麽錯?孩子留不住,好歹把命留住。”
玄瑋被她氣得臉色鐵青,抓著她手腕就往外拽。
昭純宮的宮人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皇上把皇后從阮妃的寢殿裡拽出來,拽進一間偏房裡。
砰得一聲,門關上了。
這間偏房是宮人住的,不向陽,灰暗的空間中,玄瑋臉上的強硬之色盡數褪去,態度軟了許多。
“薇薇方才小產,你說話別那麽刺, 對她沒好處。”
玄瑋握著她雙肩,把她抵在門上,用商量的口吻道,“你知道的,沒有齊承,朕活不到現在。當初你不也跟朕說,我們一起記住他的嗎?”
當初尚是“我們”,她自然會那樣。可如今他的救命之恩,跟她絲毫不相關。她甚至覺得,當初齊承就不應該救玄瑋。
於初夢面無表情,“所以呢,齊玥就能為所欲為,沒人奈何得了她?”
玄瑋道:“朕不是當眾責罵她了嗎?若再有下次,朕不會輕饒她。你也知道,朕對她無半分偏愛,全憑她是齊承的妹妹而已,又長得像齊承。”
於初夢不太懂,偏袒跟偏愛有什麽區別?結果不都一樣?
玄瑋想像從前那樣揉她發頂,卻隻摸到滿頭冰涼的珠翠,於是他輕撫過那支皇后才能佩戴的鳳尾釵,歎息道:“不許拿喝涼藥說事,朕不準你喝的,朕想要一個屬於你我的孩子。”
於初夢淡淡道:“無論哪個妃嬪生下孩子都管我叫一聲母后,都是你我的孩子。”
“那不一樣。朕要的是,你我的骨血融合在一起,世代綿延,千百年後仍生生不息。”
玄瑋似乎不曾想到,這些話落在她心裡是如何刺痛,繼續道:“朕這一生什麽都有了,就缺一個我們的孩子,一個就夠。哪怕不是皇子,公主也好,只要是你生的,長得像你,又有幾分像朕,朕就知足了。”
於初夢不耐煩的皺了下眉頭,實在不想聽他講這些鬼話,言歸正傳:“降為貴人吧,一點不處置實在說不過去,后宮要亂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