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婢女已經供認不諱,”玄瑋不冷不淡的質問道,“夏燕琴,你為何要陷害阮妃?”
明妃咬了咬牙,道:“她們或許是被屈打成招,有人要害妾身!”
阮妃已死,她這暗指加害她的人就是皇后了。
玄瑋覺得明妃此言甚是荒謬:“你的婢女們是被分開各自刑訊的,供詞卻相同,若是屈打成招,不可能所供一致。”
更何況,他對大理寺是信任的。
明妃那臉上的堅持逐漸繃不住,她死死掐著自己的手,終於,松開了手,也放棄狡辯,哭訴道:“阮妃就是個賤人,是她先同我過不去的呀!”
直接認罪未免太過虛假,玄瑋難免會懷疑她是不是受了什麽脅迫,這樣嘴硬一番,被迫承認,才符合正常的審訊過程,如此一來,玄瑋還會有種洞察奸人的成就感。
玄瑋心中疑竇幾乎一掃全無。
看來,阮妃竟然真是被冤枉的。
想到那出水芙蓉的佳人,被活活燒死,玄瑋到此時心中才有了些不忍。。
這不是他要造孽,都是被誆騙的緣故,眼前這個明妃實在可恨。
玄瑋看向明妃的眼裡,也騰起許多惱怒:“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們母女的心腸都如此歹毒。”
“阮妃是活該!”明妃嘶吼道,“皇上你一年才想起我幾回,那天皇上本該去我那裡的,宮裡都知道了!可阮妃這個賤人生生纏住了皇上,讓我成了后宮的笑柄!我怎能不恨!”
玄瑋想起初夢提了這事,眸色更涼:“賤人,那日是十五,你纏著朕去你哪裡是何用意?你不敬皇后在先,活該被人殺殺風頭。”
“可我喜歡皇上,哪有不爭不搶之理!”
明妃在皇上面前從未強硬過,眼下是豁出去了,也不似平日裡軟聲細語的。
她高聲道:“我想皇上天天陪我,我有什麽錯!”
玄瑋心想著,他隻一個人,后宮那麽多女人,是該把他搶破頭了,這些女人也是不易。
他思來想去,長歎一聲:“你做這事惹惱了皇后,朕也無法偏袒你。禁足在翠微宮,等候處置吧。”
於初夢在一旁聽著,並未多言。
一句“我喜歡皇上”,明妃便自救成功,重罪變輕罪,玄瑋到底是太缺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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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妃復活的消息,在皇城炸開鍋來。
玄瑋聽著人繪聲繪色的描述阮妃是如何從一具焦屍,在光天化日的自燃,熊熊烈火之中,她又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
整個超度過程有許多人目睹,眾目睽睽之下,人們在驚恐過後,隨著寺人跪地拜天。
“阮妃命不該絕,上蒼有好生之德,讓枉死的阮妃複生了!”
阮薇死在火災之後,皇帝昭告世人阮妃身故,世人才知普華寺這位慘被燒死的施主,不是位普通姑娘。
如今死而複生,阮妃當初在淮南治鼠疫的舉措又被眾人傳頌。
世人對這神跡,皆評價為:善有善報。
玄瑋想到,那間廂房是被困死的,火燒的過程那麽多雙眼睛盯著,阮薇根本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她也的確在裡頭被燒成了面目全非的焦屍。
若死而複生,要麽真是神跡,要麽,復活的那個人根本不是阮薇。
是或不是,召進宮來便知。
若真是阮薇……
那或許真是無辜冤死,上蒼都不忍的緣故。
想到這裡,玄瑋吩咐道:“去通知皇后,朕要與她親迎阮妃回宮。”
帝後親迎,這是對立下莫大功勞的功臣才有的厚待,如今給阮妃也不為過。
宮人正要去辦,玄瑋又叫住他:“朕親自去告訴皇后這個好消息。
”初夢那日昏厥過去,醒來如何質問他,如何痛哭,他是歷歷在目的,甚至有些嫉妒阮妃。
可眼下,他又想親自告訴初夢這個好消息,她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高興的撲到自己懷裡,喜極而泣的。
宮人說皇后在荷塘邊,玄瑋特地讓宮人們不要聲張,他則獨自向她養魚的荷塘走去。
遙遙便看到她輕裝簡服的坐在亭邊,大概在灑魚食。
正要上前,忽而看到另一邊,方太醫立於亭外大約五步之遙,靜靜凝望著她。
方太醫似乎已站了良久,而那種目光仿佛天地萬物之間,就只剩了他眼中那人。
玄瑋停下步子,眸色一沉再沉。
忽而想起來方太醫至今沒有娶妻納妾。又想起來那天初夢摔下來的時候,方太醫驚慌失措的衝過去。
方太醫總是有意無意的提當年的小產,甚至還敢提墮靈……
於初夢轉眸間瞧見了方太醫,溫聲道:“怎麽站在那裡?”
方太醫聞聲,這才邁步頷首走入亭中。
於初夢坐到石桌前,手腕擱在桌上,方太醫行禮之後,拿了帕子覆在她腕上,頷首診脈。
再是躬身告退。
整個問脈的過程很正常,方太醫舉止恭謹,初夢表現得也很疏離。
玄瑋由此敢斷定,他們之間尚無不軌之事。也是,初夢怎麽可能看得上區區太醫?這方培良不過是條任打任殺的狗。
方太醫從另一邊告退之後,玄瑋才走到亭上去。
石桌上有棋盤,玄瑋說下個棋吧。
於初夢本沒什麽興致,想了想,還是應下來。
他們多久沒在一起下棋了,玄瑋難免有些恍惚。這樣的相處好似回到了當年,如果她神態沒這麽冷的話。
他執黑先行,注視著棋盤,道:“是方培良告訴你的。”
於初夢手上一頓,裝作聽不懂。
“什麽?”
玄瑋笑了一聲,兀然終止了這個話題,話鋒驟轉:“阮妃要回來了。”
於初夢抬起頭,道:“今日是普華寺為她超度的日子吧,之後便葬入妃陵。你說的回來是什麽意思?”
玄瑋默默下了一子。
於初夢追著問:“你是說,可以在奉先殿供奉她的牌位?”
阮妃理應是沒有那個資格的,只有歷任帝後的牌位才能被安置於奉先殿,可是迎回宮還能是什麽意思呢?
玄瑋抬眸瞧了眼她那迷惑不解的神色,心想她應當不知情吧,初初是不太會騙人的。
“她哪來的資格入奉先殿,”玄瑋笑著說,“她還活著。”
於初夢雙眼一亮,又黯淡下去。
“說什麽玩笑話,人死不能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