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嬪眸光閃爍,不亂方寸,依然柳嬌花媚:“妹妹大概也是關心則亂。”
玄溯就不再說話了。
他用完膳說了句:“朕去鳳儀宮。”
靜嬪急道:“皇上,皇上不留下嗎?”
“留下?”玄溯皺了皺眉,口氣之間覺得她很不懂事,“今日十五,你不知道嗎?你還有身孕, 外人不知你自己還不清楚?朕留下來做什麽?”
他說的今晚會來,又不是今晚住下。
靜嬪只能慌亂的跪下恭送皇上。
-
“太后娘娘,奴婢在林貴人的被褥中發現了這個。”
小梨呈上一托盤,托盤中一堆稀散的白色貓毛。
“這兩日林貴人咳嗽得厲害,渾身起了紅疹,奴婢搜遍了整個偏殿都無異處,只是這被褥之中,多了這些東西。”
在林貴人“有孕”後,小梨就被理所當然的派到林貴人身邊伺候。
阮薇撚起一點貓毛, 指腹揉捏了下。
這東西縫在被褥中,柔軟不會被察覺,縱使被察覺到了,也不過是點貓毛。
林貴人對這東西有反應,想來是貓毛過敏。
可林貴人博得聖心,不就是憑她對貓狗那些玩物的喜愛,頗有一套對它們的了解,迎合了皇帝的胃口?
不過為了爭寵,這點小伎倆不傷天害理、只是裝作和貓狗親罷了,阮薇自然可以容忍。
“這被子是什麽出處?”
“是內務府送來的。”
內務府的被子,都是織造局供的,要在這被子裡動手腳,這手得伸的多長。
如今的后宮之中,有這本事的嬪妃才幾人?
寥寥無幾。
謀害皇嗣有利可圖的,更是少之又少。
靜嬪性子乖張, 得罪的人不在少數,不為名利隻為出一口惡氣害她的話,也說得過去。
但林貴人位份低,為人也低調,有孕後依然循規蹈矩的,“仇家”的可能性不大。
阮薇想了想,道:“放出消息,就說內務府和織造局被抓了幾個人,是本宮吩咐的,正在嚴刑拷問。”
做了賊勢必會心虛,而後妃急於得知外頭的消息,這時候容易露出馬腳。
再者,林貴人那樣偽裝自己喜愛貓狗,必然是將對貓毛過敏的事給隱藏了起來。
能得知她對貓過敏這件事,說明這個人同林貴人比較親近,哪怕不親近,也是時常打交道的。
這樣一來,范圍縮得小之又小。
-
寧羽伺候玄溯穿衣的時候,不經意的提道:“阿言昨日鼻梁傷得厲害,都骨折了,把她給疼的。孟太醫為她正骨時候,阿言差點暈了過去。我過去看她那會兒,她喝口水都疼。”
玄溯神色稍滯,不在意的說:“你多去看她就是了。”
寧羽抬眸看了他一眼,感歎道:
“如今她這般境地,靜嬪又一貫與她針對,連個貴人都敢奚落她了。”
沒等到玄溯說話,寧羽又說:“人人都是趨炎附勢的,那季貴人看似柔柔弱弱的,攀附起靜嬪來一點都不含糊。”
玄溯看著她,語氣冷淡:“你是皇后,這后宮該怎麽管,需要朕來教?”
“妾身知道了。”
寧羽臉別向一邊,劇烈咳嗽起來。
哪裡是她不想管,靜嬪那姿態如此之高,也冒犯過她這位皇后,她當場讓人掌摑了靜嬪,後果卻是,皇帝當著眾人的面重聲斥責了她這位皇后,親手扶起了靜嬪。
他對靜嬪有多憐愛疼惜,大家夥兒都看在眼裡。
寧羽是皇后又如何,連個嬪都不能責罰,在后宮中何來的威嚴,靜嬪更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玄溯大步走出鳳儀宮,背影都能看出幾分盛怒。
宮女們趕緊扶住皇后,寧羽在她們的攙扶下坐下來,喘息慢慢順暢。
巧兒問:“娘娘,要傳季貴人嗎?”
寧羽輕輕搖了搖頭。
巧兒說:“可是皇上剛剛的意思是……”
分明是要皇后給季貴人一個教訓。
寧羽憔悴的面容上,無力的笑笑:“就一個季貴人,阿言自己都能動手。我這形同虛設的皇后替她撐場面,也撐不起什麽世面來。得皇上自己肯出手護她,別人才能禮敬她幾分。”
巧兒想了想,說:“娘娘說的是。”
外頭,玄溯上轎輦前,動作停了下,問小朱:“言嬪鼻子骨折了?”
小朱道:“回皇上,是的。”
玄溯想問他怎麽不說,又想起來是自己交代他,少說點言嬪的事,於是也就閉上了嘴。
轎輦高高抬起,他捏了捏眉心,腦袋裡有些昏脹。
-
林貴人被燒了件被褥,阮太后又抓了幾個內務府織造局的人嚴審,儼然,被褥裡有害人的東西。
這事一出,嬪妃們紛紛來玉芙宮慰問,探聽下八卦,也瞧瞧林貴人這龍胎是否安穩。
如今后宮中尚無妃位,高位隻皇后一個,下來便是靜嬪,言嬪,舒嬪,再就是一堆貴人,常在。
這會兒來看望林貴人的,也就是舒嬪,季貴人。
林貴人向舒嬪行禮。
舒嬪十分親厚的扶她到床上躺下來,“聽說你出事,可把我們都給急壞了。不管怎麽,人沒事就好。”
林貴人躺好了,劫後余生這般慶幸的同她們說:“謝謝姐姐們關心,幸而妹妹腹中龍胎穩健,沒這般輕易出事,否則奸人得逞,皇上又得受失子的傷痛了。”
舒嬪道:“有句話怎麽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季貴人諂媚附和道:“皇長子,自然是福祿深厚的。”
這些話都是千篇一律的,林貴人早就聽夠了。
林貴人道:“太后這次大怒, 沒準會突然搜查六宮呢。”
“該搜,后宮中有這樣居心叵測歹毒之人,叫姐妹們如何安心?”舒嬪義憤填膺道,“太可惡了,在你的被褥裡動手腳,這不是想要皇子的命嗎?”
季貴人打聽道:“這被褥裡,究竟被動了什麽手腳?”
阮太后交代過林貴人,關於這件事她一句話也別向外人多說,盡管養著身子就是。
林貴人看著季憐兒,杏唇微啟:“這不好說呢,不過我倒是好像聽說,織造局被抓的那位是蘇州人。”
蘇州。
舒嬪和季貴人面色皆是一頓。
那位深受皇帝寵愛的靜嬪,薑靜婉,她祖籍不就在蘇州?盡管升任車騎將軍後,來了皇城多年,可薑氏家族盤根錯節的根就在蘇州。
仔細想來,薑靜婉身為玉芙宮的主位,有權力分配內務府送來的東西,的確她的嫌疑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