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留有一道殘陽,由於大山的遮擋牢山村裡早已不見半點余光,入夜更早,一座座黃泥胚房上方炊煙嫋嫋……
村口,三五少年嬉戲,一位身穿少數民族服飾的老人正吆喝著幾頭黃牛歸家,吆喝聲回蕩於牢山村上空久久未散……
保衛國和張向前匆匆來到村口,那正嬉戲著的一群少年見到生人立馬逃竄,一些膽子稍微大一點的少年,逃散之余不時回頭觀望。
也有一些大人站在自家門口,對這兩陌生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小娃兒們躲在大人身後,不時探出好奇的小腦袋看熱鬧。
不過,那些大人並不全都穿著少數民族服飾,也有些穿著與保衛國和張向前一樣!小孩們亦如此。
一位身穿破舊藍布衣的老大爺正蹲在自家門前大口吮吸著煙葉,白發稀疏的頭頂上方煙霧繚繞,身後藏著一個掛有兩鼻涕蟲且伸縮不停的小娃兒。
老人撫摸那小娃兒小腦袋,用一口濃濃的本地方言說道:“蠻崽,回屋克!”
雖說本地口音太重,但仔細一聽,還是可以聽得懂的!
保衛國與張向前對視一眼,似乎頗有些底氣,保衛國走到老人前方,蹲坐著微笑道:“老人家!請問這裡是牢山村嗎?”
老人抬頭擠眼看向保衛國,吐出一小口煙霧,隨手撇下一根牙簽般大小樹枝搗搗煙鬥裡的煙葉,繼續大口吮吸著。
見保衛國一直等待著他的回應,而且是一副真誠的模樣,老人快速吮吸幾口,拿下煙鬥往布鞋底敲了幾下,一邊用樹枝搗著煙鬥裡的煙渣,一邊問道:“年輕崽,該上來滴?”
“衛國,他說的啥?你聽得懂嗎?”張向前湊近低聲道。
保衛國似懂非懂,點了點頭,看身後張向前一眼,對老人道:“嗯嗯……是的!老爺爺,我們來這找我的九叔!”
聽保衛國說到來找他的九叔,張向前疑惑之余倒有些意外!之前王教授與保衛國在山上所談之話他並未聽到。如今聽到保衛國親口所說,再聯想到王教授為何將這任務交於保衛國完成?張向前倒是有些相信了。
“九叔?哪個是你九叔?”老人問道!依舊是那一口濃濃的方言。
“我九叔住在牢山村,名叫:保正經,老人家,是這個地方嗎?”保衛國問道。
老人一愣!保家家族不管在這牢山村還是附近村落,名氣都是響當當的。牢山村人口不算多,所以村裡的人他們這些老一輩幾乎都認識。
“哦……保老三的崽呀!”老人恍然大悟。
“喏!內個不就是咯!”老人說著手指不遠處緩緩走來的一名中年男子。
保衛國和張向前起身看向老人手指方向,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保衛國眼簾,這身影保衛國再熟悉不過。
“謝謝您啊!老人家!”保衛國欣喜道。
保衛國快步跑去,張向前緊隨其後!
“噢吼……噢吼……保老三滴崽回家噶!保老三滴崽回家噶!”一名男子說笑著、蹦跳著迎面撞上保衛國。
二人險些倒地,還好保衛國眼疾手快,穩住身形,不然就吃癟了。
“你……你沒事吧!”保衛國道。
男子一副瘋瘋癲癲模樣,繼續用手指著保衛國,傻笑道:“噢吼……噢吼……保老三滴崽回家噶!保老三滴崽回家噶!”
旁人不由笑出聲!指著走來的那名男子,對瘋癲男子嘲諷道:“哈子,內個才是保老三滴崽!哈哈哈……”
“沒是!沒是!內個是保老三滴崽,
這個也是保老三滴崽!噢吼……噢吼……保老三滴崽回家噶!保老三滴崽回家噶……”瘋癲男子一邊指著保衛國,一邊大笑著說道。 一旁傳來一陣哄笑聲!
保正經聞聲而看,此時的他留著長發,胡渣明顯,看來是幾天沒刮過了;高挺鼻梁,龍眉鳳眼,再配以標準身材,散發著這個年紀特有的氣質。著裝倒是與保衛國一樣,都是藍布衣、綠挎包;不過,保正經腳下穿著一雙棕色舊皮鞋。
保衛國迎面快步走去……
“九叔!九叔!”
“衛國?”
雖說兩年多沒見過自己的侄子,但保正經還是一眼認出保衛國。當然了,以保衛國這個年齡段,兩三年時間容貌並無太大變化。
叔侄久別重逢,激動不已!相互擁抱著!欣賞著!
“九叔,這是我的朋友—張向前!”保衛國對保正經介紹道。
“保叔叔,您好!”張向前熱情與保正經握了個手。
“嗯……走!咱們先回屋!”保正經道。
三人興匆匆往牢山村裡走去……
那瘋癲男子的聲音還在村口回蕩,一直傳至遠處的深山老林裡,驚起一群飛鳥。
入夜!
保衛國和張向前圍在保正經家煤油燈下,保正經正裡裡外外忙著做晚餐。
保正經如今已四十多歲,還是光棍一個,住在一間老房子裡,房子是他父親留下來的,只有一層,三房一廳,加個小院,還算寬敞。
但由於這幾年保正經經常出去,所以這房子倒是破舊了許多。抬頭仰望,某些地方還可以看到繁星點點。
保衛國左顧右盼,觀察著屋裡每個角落,眼眶裡突現淚珠,心生憐憫,畢竟這可是他最親的叔叔。
保正經端上三碗熱騰騰白面,他知道保衛國吃不慣白米飯,所以特意從隔壁比較富裕的親戚家裡借來一小扎白面,再多放些配料湯水總算是湊滿三大碗。
“都餓了吧!來!吃麵!”保正經熱情道,隨後,將那大碗白面分別遞與保衛國和張向前手中。
“謝謝九叔!我早餓壞了,嘿嘿……”張向前雙手接過碗,直接開吃。
保衛國叫保正經:九叔,於是張向前便跟著一起叫了。
三人各自吃著自己碗中面,默不作聲,一切都在不言中!
“九叔,您今天這是去哪來呀?”保衛國停下筷子問道。
保正經大口吃著面,邊吃邊道:“哦!今天去縣城裡辦些小事,所以回來有點晚。”
“對了,衛國,你們來這做什麽?不會只是來看九叔這麽簡單吧!”
“哦!那個……九叔,我們來這做考古研究的。”張向前口無遮攔,邊吃邊道。
“考古研究?做什麽考古研究?”保正經疑惑道。
“就是進哀牢山做考古研究啊!”張向前說完大口喝著面湯,抹過嘴角,一副滿足。
保衛國不知如何開口?如今倒是讓張向前全部替他說了出來,畢竟他可是瞞著自己父母親偷偷跑出來的。只不過關於向導的事,他還有些難以啟齒,至於是什麽原因?他也無法說明白。
“衛國,這是真的嗎?”保正經一副認真模樣問道。
保衛國點了點頭,繼續吃著碗裡的面,不敢抬頭與保正經對視,之前在王教授面前那副傲氣,此刻已蕩然無存。
“那你爸媽可知道你來這?”保正經道。
“知道啊!他們二人同意我才來的呀!”保衛國一本胡說道。
保正經不在問,叔侄二人各自吃著碗裡的面條,各有所思。
張向前倒是一臉愜意,伸伸懶腰,拍拍肚皮,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叔侄二人的表情變化。
保衛國狼吞虎咽一般,一秒吃完,神情慌張道:“九叔,我吃飽了!我想休息了!”
保正經不由一愣!看看自己手中那碗面還剩半碗,有些意外。
“哦……那好吧!那你們先去休息吧!第二和第三個房間都是你們的,房間我都給你們收拾好了。”保正經淡淡道。
“謝謝九叔!”二人齊聲道。
保衛國起身拉起張向前就往大廳外走去,走得有些匆忙。
保正經看著二人離去背影,搖搖頭,輕歎一口氣,繼續吃著碗裡的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