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左側石室
何謂歷史?
歷史的車輪若執掌萬生的無上主宰,俯瞰眾生,萬象更迭,世間萬物,皆系於一線之上,這一線仿若歷史的長河,綿延不斷,偶爾寬闊平坦,偶爾激流奔湧,遇到高山險峻,偶爾停留積澱,但也是短暫的,堰塞囤積的力量,終有一天會潰堤急下,遇到了舒適安逸的平原,又會沉積泥沙,積累禍患,終將演變成洪澇之災。
古往今來,歷朝歷代,就像這條長河,蜿蜒曲折,但又不會停滯不前,支流不斷,分合只在瞬息之間。
陡峭絕巘,合流急湧,咆哮激進,浪起滔天;
一馬平川,分流緩行,沉寂千裡,積土留患。
所以我們的歷史,才會這般精彩,有金戈鐵馬戰爭年代,有太平盛世的安逸年代,風流人物數之不盡,才子佳人,盡出不窮。
前赴後繼之中總有優秀的人中龍鳳,欲以一己之力攔下這歷史的車輪,但最終的結果,也只能長眠於歷史的車轍之中,一抔黃土般隨風飄散。
公元252年,壬申年;
曹魏嘉平四年;
蜀漢延熙十五年;
東吳太元二年,神鳳元年,建興元年。
這一年,在歷史的長河中,甚是普通。
《三國志卷四七?吳書二?吳主傳》:“夏四月,權薨,時年七十一,諡曰大皇帝。”
這一年,吳大帝孫權病逝於夏天四月,時年七十一歲,加諡為“大皇帝”,厚葬於建業城城南鍾山梅花嶺上,即為蔣陵。
歷史總是為勝利者而寫,現在看來,蔣陵只是吳大帝掩人耳目的一個衣冠塚而已,真正的歷史,或許是那些流傳在民間的野史。
《三國志卷四七?吳書二?吳主傳》:“初臨康巴陽縣有神,自稱田仙。周旋民間,語言飲食,與人無異,然不見其形。”
自古帝王將相年老之時,都欲尋求長生不老之術,越是權貴之人,越怕死亡的降臨,漢墓出土文物之中,多見一藥丸丹藥,名喚長壽丹,此丹藥鉛含量甚高,由此可見,為求長生而因此殞命之人不在少數。
吳大帝追求長生之道也有記載。
據史書記載,吳大帝當初在康巴地區的太陽部落,聽聞有一位自稱神仙的田仙人,他周遊民間,語言飲食,跟常人沒有什麽區別,但卻看不到他的形體。
吳大帝甚喜,尋田神仙以求長身不老之術。
而後吳大帝到底獲得長生之術與否,就不得而知了,連民間的野史,也無此記述。
……
白瑪山,山腹,隧道券。
王凱呢?!
轉頭的動作都有些機械,身體已經僵硬,薑森張張嘴,舌頭甚是笨重,艱難間想說點什麽,終是一個字沒說出口。
劉禮呆滯在原地,努力讓自己極速起伏的胸口平複下來,可是怎麽也平複不過來,你說這一個大活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就在眼前消失了呢?
“有…有…有…嗎?”
聲音的響度很小,還夾雜急促的喘氣聲,生怕驚擾什麽。
“沒…沒有啊?”劉禮也是艱難地回答,聲音顫抖充滿著害怕。
“呼…呼…”薑森也是大口喘氣,努力克制自己的懼怕感。再次抬起手電筒,向著王凱剛才所在的地方確認再三。
眼角肌肉抽搐了一下:“確實…確實…沒有啊!”
“王凱呢?”這次不是一種聲音,是兩種聲音同時發出疑問。
王凱是在薑森後一年來到這個學校的,
二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情同手足,同氣連枝。 如若為了自己莫須有的一本怪書和自己外爺的私故,讓王凱有個三長兩短,薑森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更何況他又怎麽向烹壩鄉的父老鄉親交代呢?
想到這裡,薑森力壓心中的恐懼,抬起那灌了鉛般重的雙腳,快步上前查看。
方磚青牆,藍頂石門,一切如初,沒有一絲一毫和剛才不一樣,地上橫放著一個千斤頂,唯獨…唯獨....
少了一個人!
若不是這只有王凱才有的千斤頂,甚至讓人懷疑王凱是否來到過這墓穴之中。
“消失了?…”薑森撿起地上的千斤頂,額頭上的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凱哥?”提高音量薑森嘗試著喊了出來。
“凱哥…凱哥…”
幽深的隧道券中不停地回響著薑森的聲音,回音拖著長長的音調向三人來時的隧道券中傳播出去,深不見底,讓人聽了更加害怕。
“太…太嚇人了,難道…”劉禮也是豆大的汗珠掛滿臉頰,嘴唇有些泛白,顫抖地聲音說道:“難道…有…鬼…”
“別自己嚇自己。”薑森連忙製止,不過這麽大一個活人,這麽會在眨眼間突然消失了呢,薑森從來不相信有鬼神一說,現在必須快點找到王凱。
“凱哥你在哪裡…”劉禮也是知道現在根本無法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情,眼前就是一個隧道的盡頭,這個狹小的空間中,一扇大門兩扇小門,王凱就這麽瞬間消失了!
劉禮不敢再想,快步過來,急切地聲顫巍巍響起。
“王凱…王凱…”
聲音回蕩消散,依舊沒有回音。
二人越來越急了。
“凱哥別開玩笑了,你…在哪裡呀?快…回答…”劉禮的聲音帶著些哭腔,讓人難受無比,和害怕比起來,二人更害怕王凱出意外。
王凱雖說性格隨意,但是也知道輕重緩急,這種時候,王凱不可能是在開玩笑,瞬息間能夠消失這種玩笑,王凱也是沒能力開得出來的。
“難道是…機關?”劉禮突然一句話,薑森也是點頭讚同,現在唯一能夠解釋的,應該就是王凱觸發什麽機關。
想到這裡,二人也顧不得什麽,在王凱剛才在站立的地方來回走動,彎腰查看,每一塊地磚都不放過。
劉禮更加仔細,檢查了地磚又檢查起牆磚,每一塊磚都敲打確認一遍。
“沒有啊!”
所有可能布置或者觸發機關的地方二人都仔細查看了一遍,一無所獲。
薑森眉頭擰緊,心裡越來越急,時間在流逝,證明王凱越來越危險。
雙手顫抖得厲害,臉上的汗珠越來越多,鼻梁上汗流直下,眼鏡被汗水浸濕有些滑落,薑森伸手抬了抬眼鏡,突然想到什麽,手電筒的光芒遊動到了左邊的石門上,剛才王凱嘮叨時好像說到過左邊什麽的,薑森立馬想到什麽,移步上前。
石門和剛才蠱蛇所在的那個石室的石門一模一樣,只是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左右對稱,應該也是一個側室,只是現在石門緊閉。
薑森抬手推了推石門,沒有推動,感覺力量遠遠不夠,隨即放下手電,身體下蹲,腰馬合一,雙手撐在石門之上,全力推向石門。
“轟…”石門發出一聲聲響,在薑森全力推動之下,石門搖晃一番,但也只是輕微動了動。
“王凱…”薑森又是一聲呼喊。
…
空曠的隧道券中沒有其他聲音。
“難道凱哥跑裡面去了?”劉禮說完,也是毫無信心,看樣子一個人根本推不開石門。
“現在最大的可能就是這裡了,進去看看,我們要快。”薑森也知道,王凱消失也就一瞬間的時間,王凱根本沒有時間推開石門跑進左邊的側室,但是現在二人眼前的地方,除了這個側室,王凱又能去哪裡呢。
情況緊急刻不容緩,劉禮也是快步過來,二人合力,奮力推向左邊的小石門。
“轟轟…”
石門不是太大,一個人推不動,但兩個人應該沒問題,在二人奮力推動之下,石門緩緩轉動一個弧度,露出一個一人寬的縫隙,薑森心急如焚,見門縫能夠過人,立馬卸力,一貓腰鑽了進去。
劉禮也是不再遲疑,拿起地上薑森的背包和王凱留下的千斤頂,也是側身鑽了進去。
……
“王凱…”這聲音急切中帶著憂慮,明明該是迫切的高聲尋人,卻又因位忌憚擔憂壓低了聲音的響度,黑暗中兩束光芒若滄海一粟抵抗無邊黑暗,這黑暗無邊無際,吞噬著僅有的一絲微弱光芒,仿若天仙神明俯視螻蟻沙土,這場力量懸殊的博弈中,勝負好像失去了懸念。
而那弱小的螻蟻沙土,又這般堅強毅然,他們此刻沒有一點退縮,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前進著,邊走呼喚著。
“王凱…”
又是一聲呼喚,豎著耳朵聽著回應,期待著一絲絲聲響,薑森向前謹慎地挪了一步,手電筒光芒掃過,這側室中景象浮現眼前。
這又是一個超大的石室,跟右邊的側室一般,整體看來,大概有足球場般大小,也是標準長方體空間,看來是對稱的布局,橫豎各一排整齊的圓形石柱支撐著頂部一張張巨大的石板,也將整個空間平分為四個區域,地面地磚一列列整齊錯落排列,分割出的四塊方形陪葬坑,每一個都有籃球場大小,每個方形陪葬坑有一條斜坡道路,人可以從斜坡甬道中下到陪葬坑中,方形分類陪葬坑的土地沒有用地磚鋪底,露出裸露的泥土,泥土分層夯實,在方形陪葬坑中又分隔出一個個小的區域,就在這些小區域中,威武排列著士兵俑、戰車俑、戰馬俑、甲胄兵器……
薑森劉禮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這邊這個側室不像大蠱蛇所在的那個側室,那邊除了蠱蛇所在的陪葬坑要大一些,其他的都是些小型的坑,分類擺放著各種奢侈品,象征著墓主人生前的財富,而這邊的這個側室,看著一排排整齊威武的戰車戰馬、士兵武器,絕對是讓人震撼無比,仿佛看到了墓主人帶領千軍萬馬、馳騁戰場、所向睥睨、勇猛無敵的模樣一般,軍隊的威嚴與氣勢一下呈現在眼前,看來這個側室主要展現的是墓主人的將帥統兵之力。
此時薑森劉禮面前的是第一個地坑,這個坑中全是真人大小的人俑,這些人俑都像是仿照真人模樣雕塑而來的,神態各異,栩栩如生,每個人俑身上都塗有彩繪,總體分為士兵與軍吏兩大類,軍吏又有低級、中級、高級之別。一般士兵不戴冠,而軍吏戴冠,普通軍吏的冠與將軍的冠又不相同,甚至鎧甲也有區別。每一處細節都那麽真實,讓人不禁感歎!
兩束光芒在人俑上移動,薑森和劉禮此刻站在高處往下看,手電筒的光芒每掃過一個人俑的臉龐,人俑都是嚴肅威武,眼神犀利銳意,看著看著,薑森劉禮二人不自覺腿軟,感覺真有一道道目光看著他們,看得後背發涼渾身不自在。
“以前去西安看過秦始皇兵馬俑,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又看到了…”劉禮語氣顫抖,有害怕也有驚歎。
“原來兵馬俑真的是有顏色的。”看著眼前的兵馬俑,並不是土灰色,而是模仿真人塗上了各種顏色,薑森也是讚歎起來。
“自古武將多自帶威武霸氣,如今看來,沒有這般霸氣,還真不敢立於這戰場浴血的將士之前。”
“有看到王凱嗎?”薑森讚同劉禮的說法,身為人師,也多立於學生人前,但今天站在這古代軍隊面前,確實讓人膽怯,如此看來,古代將軍那真的是氣勢雄霸才能統領全軍。
“沒有。”劉禮也是回過神來,當務之急還是要快速尋找到王凱。
二人收回驚訝之情,緩慢向前移步而去,邊走邊呼喚著王凱。
幾十步下來,也沒有發現王凱的蹤跡,前方又是一個巨大的下陷陪葬坑,夯土分隔,全是一些戰車和馬車,這些車馬都是按照實物用金屬或者石塊製作而成的,排列整齊,左右對稱,最引人注目的,是最中間有一輛巨大的青銅車馬,擺放在整個車隊的最前面,整個戰車巧奪天工、金碧輝煌,車身鑲嵌有金銀玉器,寶石珍珠;車身還雕刻有龍鳳圖案,前面由六匹駿馬駕馭,盡顯尊貴豪華氣派。
“這是龍輦,皇帝乘坐的馬車,秦始皇之後,這種六馬並駕的戰車規模,只能由皇帝乘坐。”劉禮開口說道,他手中的手電光芒在戰車上來回遊走,遊走之間盡顯羨慕向往。
“先不管這些了,先找王凱。”薑森擔怕劉禮有些迷離,拍了拍劉禮的肩膀,隨後向下一個陪葬坑走去。
劉禮也是強忍著心中的想法,使勁抿了抿嘴唇,點頭抬腳跟了上去。
“王凱…”快到坑邊,薑森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又是一聲呼喊。
巨大的石室隱隱回聲,重疊了的聲音有些響亮,但是再沒有其他回應。
再走兩步,眼前的坑中景象從地坑邊線冒了出來,這是一個戰馬陪葬坑,不同於前面兩個坑的是,這個坑中的戰馬不僅有銅製的,更多的居然是真的戰馬陪葬,當初強壯高大的戰馬此刻都已變成了累累白骨,在時間的侵蝕下,大多白骨都已變黑破碎,骨灰和骨渣散落一地,在地面堆積出厚厚一層。
薑森突然想到什麽:“別抽煙哦。”
“哦。”
劉禮也是知道,如此大量的屍骸骨骼堆積,此處的空間中肯定充滿著大量白磷。
這個巨大的戰馬陪葬坑中,只有零零散散的銅馬矗立,所有角落盡收眼底,沒看到王凱的身影,薑森也是不再停留,立馬向最有一個陪葬坑走去。
“等等我。”劉禮也是立馬跟上。
轉瞬二人已到最後一個陪葬坑邊。
最後一個陪葬坑是甲胄兵器坑,兵器都是金屬器具,而甲胄都是石製的,在坑中一層層疊放起來,左後方全是石製鎧甲,右後方是一頂頂排列整齊的石胄,這些石甲胄製作精良,看起來就威風凜凜!
“這簡直就是一個兵工廠啊!”
二人再次感歎!
縱觀這四個陪葬坑,二人瞬間感覺歷史距離的消失殆盡,一種神秘的力量把二人帶進喊殺震天、戰車嘶鳴的古戰場。
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因為兵器鎧甲排放繁多,又有夯土和地台凸出,整個陪葬坑中多有視線死角,薑森心中對王凱的擔憂越發急迫,手電光芒快速搜尋,又是一聲急切呼喚。
“凱哥,你在哪兒…”
“嗤!”
突然一個聲音回應響起,薑森欣喜若狂, 迅速抽手尋聲望去,電筒光芒一閃,一個黑影在光線捕捉的瞬間,縮回到一個夯土壘砌的土牆之後!
“凱哥?…凱哥…是你嗎?”
薑森高興之意全盤溢出,久久壓抑心中的擔憂與牽掛終於得以釋放,仿若心中懸掛的巨大石頭平安落地。
薑森少有的失去理智,若野馬脫韁、猛禽出籠一般,從斜坡甬道直接奔跑而下,大步飛奔直接朝著坑中那堵土牆而去。
“薑森…別…”
事發突然就在轉瞬之間,劉禮突然感覺有些不妙,然而心急如焚、救人心切的薑森已然飛奔到下方的陪葬坑中,下意識準備伸手拉薑森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顫顫發抖,仔細一看,劉禮橫亙在身前的手背上,有一大滴粘稠唾液滴落在他的手背!
唾液?!
驚恐的劉禮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膚都失去知覺一般,唯獨前伸的手背突然異常敏感,那尚有余溫的粘稠唾液,從手背流向手心,然後開始匯聚滴落!
“啪...”
唾液滴落。
劉禮已經顧不得跑下陪葬坑的薑森了,被人盯著的感覺讓他全身不敢挪動分豪,屏住呼吸,眼珠子由下至上,緩緩抬頭斜向上瞟去。
黑暗的石室室頂之上,一條丈長的黑影吸附在天花板上,一對銅鈴般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冒著幽幽綠光,直勾勾地盯著劉禮!
“啊!”
…
黑暗中兩個驚叫聲同時響起。
聽聲辨人。
一個薑森。
一個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