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路西從昏睡中醒來。
在睜開眼的瞬間,詭異猙獰的景象就湧入視野中。
如同鬼畫符一般的血色字跡密密麻麻地遍布整個天花板,血紅色與蒼白色互相映襯著,仿佛想警告他些什麽。
他受驚地坐起身來,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原來血色的字跡並不只是布滿天花板,而是覆蓋了空曠病房的每一個角落。
路西並沒有被這幅景象嚇破膽,而是很快恢復了冷靜——他作為一名資深的臨床心理學家,見過更離奇的場面。
雖然這些字跡凌亂到難以分辨內容,但他還是能從潦草的筆跡上分析出些東西:比如書寫者當時的心情非常急迫,內心充滿恐懼,理智幾乎崩潰。
那紅色象征著什麽?
詛咒?警告?血腥?還是暴力衝突?
路西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左手的食指戴著一枚設計簡約的紫色戒指,另一隻手的掌心處有一道傷口,已經凝結的血液混著紅色的顏料,讓手掌呈現一種讓人作嘔的深紅色。
他又抬起頭來,這諾大的一個病房裡只有正中央這一個病床,空曠得讓人心慌。
血色字跡的來源顯而易見。
來自他自己。
路西踉蹌地從病床上翻滾下來,跌坐在地上。
“嘶——”
寬大的病號服被病床的拐角勾住,然後撕扯開來。
路西氣餒地拽動衣服,卻讓它徹底變成了兩半,露出了年輕健壯的身軀——這樣的體魄更應該屬於一個運動員,而不是心理谘詢師。
他有些遲疑地用手輕撫自己那棱角分明的腹肌,在上面留下一道血手印。
這不是他的身體!
路西急切地扭過頭,面對著病床,金屬材質的欄杆表面反射著燈光,扭曲地映照出他的模樣。
黑發,鼻梁高挺,眼窩深邃,以及一對絳紫色的雙眸。
“穿越?”
路西難以置信地閉上眼。
真正的麻煩在於,自己並沒有找到任何相關記憶。
出於心理學家的本能,路西快速地評估了一遍自己的精神狀態,邏輯沒問題,認知也沒問題,情緒同樣沒問題——不太可能是幻覺。
“叮——”
滿是凌亂塗鴉的牆壁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門,一名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探入半個身體。
身材消瘦,臉色蒼白,眉眼精致,長相很秀氣,留著剛及耳畔的短發。
但此時她的瞳孔放大,表情僵硬,盡量保持禮貌性的微笑,一隻手抓著門把手,雙腳卻留在門外,只有半個身子探進房間。
短短數秒,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路西竟然就將這個女人的線索分析一盡,並且得出來結論——
她隨時準備逃離這個房間。
她在畏懼什麽?
“路西……師兄,你……感覺怎麽樣?”
師兄?
路西沉默不語,思考著目前的線索。
這裡不像是醫院,更像是某種研究機構。而這個女人叫自己師兄,那肯定還有老師的存在。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自己”和老師一起進行了某項實驗,甚至自己就是研究對象。
很有可能原主人已經在實驗中死亡,自己則基於某種原因穿越到了這裡。
那現在的首要目標,當然就是瞞過其他研究參與者,然後暗地裡搞清楚真相。
“嗯,我的記憶有些混亂,發生了什麽?”
這一招叫反客為主,
讓對方吐露更多信息,不論真假,都能讓他對這個世界有更多的認識。 女人雖然表現得很畏懼,但似乎並沒有太多戒備之心,她稍稍放松下來,走進了房間裡,但依然站在門旁邊,與路西保持著距離,“昨天夜裡,師兄突然來找老師,說你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要求老師提供一個安全封閉的房間,直到今天早上8點才可以放你出來。”
這句話的信息含量實在有些大,路西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事件的主導者竟然是原主人,而且他似乎是對此有一定的準備?
“現在是幾點?”
“剛剛8點。”
路西頓時感覺後背一涼,自己醒過來最多也就幾分鍾,所以說原主人甚至預測到了這一點。
這種被人操控的感覺讓他如芒在背。
“那之後還有什麽安排?”路西抓起衣服略微遮掩自己的上半身,他能感覺到對方有些不自在。
“按照規定,師兄你是被禁止進入研究所的,昨天事態緊急,老師才讓你進來的……”女人一副為難的樣子,猶豫半天才斟酌著繼續說道:“聯合檢查組馬上就要來了,師兄得趕緊離開。”
路西的動作為之一頓,他原本以為想要離開得費一番周折,結果人家是巴不得讓自己早點滾蛋啊。
他環視一周,指著角落裡的攝像頭,“好,可以給我拷貝一份昨天的監控嗎?”
聽到這句話,女人如釋重負般轉身逃離,隻留下一句:“我去請示老師,師兄稍等。”
女人關上房門,整個人就如泄氣了般,背靠在門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用雙手揉了揉臉頰,之後才重新站起身來,走進拐角處的辦公室。
裡面有一個滿頭白發的老教授,正佝僂著身體盤縮在椅子裡,他皺著眉頭緊盯著監控,一遍遍地回放昨晚的紀錄,拳頭越捏越緊,如同枯朽樹根般的手臂上,竟然都崩起幾根血管。
“老師,師兄他希望拿到昨晚的監控記錄。”女人停在老者幾步遠的地方, 柔聲說道。
老者沒回頭,“刪除前三分鍾那部分,然後給他。”
“老師……”
“給他!”
老者擰頭看向女人,語氣變得嚴厲——他的權威從來不容置疑。
“是。”
女人沒再多說什麽,沉默地操作系統,把視頻轉存到移動硬盤裡,然後拿著硬盤關門離去。
“叮——”
女人再次進入空曠的房間,她不止帶來了硬盤,還有一個不大的紙箱,裡邊都是路西來時的隨身物品,以及一套乾淨的衣服。
她站在遠處,遙遙地把紙箱從地面上推過來。
路西接過東西,一邊穿衣服,一邊調侃道:“這麽怕我?”
女人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愣了一下才苦笑著說道:“在昨天之前,我還自以為很了解你,而現在——算了,你看了視頻就明白了。”
路西從她的漂亮的眸子看到了難以言喻的恐懼。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路西有條不紊地從身後開始,按照順時針的順序,用手機把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都照了下來,然後才朝著出口走過去。
女人條件反射般快步退後,始終與路西保持不近的距離,就這樣一路將他送出研究所。
聽到路西離去的腳步聲,老教授終於松開了始終握拳的右手,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平鋪在蒼老的手掌中,他顫巍巍地站起來,將紙條塞進桌面上的碎紙機,默默地注視著這張只有他見過的紙條被徹底分解。
紙條上面赫然寫著——“老師,一定要警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