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深夜,並不是所有人都在熟睡,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就靜坐在屋頂的觀景台上,水靈的小眼睛中充滿期盼的眺望著那即將沉入山頂的銀河。
這位少女並不是沐雲,而是她的同學兼密友蘇靜芮。
蘇靜芮每年暑假都會到外婆家來享受田園生活,她本是個喜歡安靜的富家女孩,性格內斂賢淑,說話細聲蜜語,但卻生活在那嘈雜的城市中,鄉村的寂靜,便成了她靈魂的歸屬。
別看她戴著圓眼鏡時常安靜的坐在那裡學習,但腦子裡卻一直在幻想著那些不著邊際的事,她雖然也愛看書,但卻不喜歡學校裡的課本,成績也差強人意。
蘇靜芮的外婆家也是當地有名的大戶,不僅有三層小洋樓,還有一片偌大的菜園,而這菜園正是蘇靜芮獨屬的歡樂園,但這些還是太過拘謹,不能滿足她對鄉村山野的渴望,於是在‘機緣巧合’下與沐雲相識。
蘇靜芮外婆家與沐雲是鄰村,隻相隔著一座山,穿過十幾裡的山路就能到達。
蘇靜芮自從和沐雲相熟以來,每年寒暑假都會去找沐雲玩,一是希望沐雲能帶她參觀山林,雖然那時候走不遠,但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第二嘛就是借機去抄寫沐雲的作業,因為她也是隻字未動。
夜空下,蘇靜芮靜靜坐在三樓的觀景台發呆,忽然一道強烈的白光從山的那邊直插雲霄,由於距離太遠,她只看到那白光如天地間一根銀針般,稍縱即逝。
“咦?”蘇靜芮輕咦一聲。
隨後一陣輕柔的暖風拂面而至,吹起了她那咖啡棕色的卷卷長發,心臟也隨之莫名劇烈顫抖起來。
樓下的燈突然打開了,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男子方臉凝容,表情冷峻嚴肅,一副企業家的神情,正是蘇靜芮的父親蘇銘。蘇銘看向觀景台上的女兒,沉聲道:“靜芮,你又在這個時候偷偷跑來看星星,不怕著涼嗎?”
蘇靜芮並不害怕這個讓很多人恐懼的面龐,她知道在這個家裡,父親是最疼自己的。
蘇靜芮小嘴一翹,輕哼道:“才不用你管。”
蘇銘平日裡本就話少,操心的話他也不想再重複了,隻歎了口氣問道:“剛才你有沒有看到什麽?”
蘇靜芮回想起方才山後出現的那道白光,說道:“我就看到那邊出現一道白光,一會兒就消失了。”
“白光?”蘇銘方才隻感受到了很遠地方傳來的靈氣波動,但具體在什麽方位他並不能確定,一聽女兒看到某處有白光,瞬間臉上有了喜色,繼續問道:“在哪裡?”
看到父親這麽在意,此時不坑他更待何時,眼鏡上的光芒滴溜溜一轉,吐舌道:“早上你親自送我去同學家,我就告訴你。”
蘇銘的臉立馬擺出一副官架子模樣,道:“你就這樣對你爸爸說話?”
蘇靜芮也沒理睬他,轉身撂下一句:“愛去不去。”便徑直回房間去了。
隻留下蘇銘一人沉默在院中,他並不是在想女兒剛剛說的話,而是默默施展了一次靈識探查,卻發現山林中並沒有其他靈識的存在,而且就連山林中靈物散發的靈氣都比以往弱上幾分,這不由的讓他皺了皺眉頭。
天已大明,沿路的民房寥寥已有炊煙彌漫,穿過這一天蜿蜒的山路,便到了身處半山腰沐雲家門前。
蘇靜芮下車後指著一面山谷道:“喏,大概就是那裡了。”
蘇銘臉上並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只是打開車窗看了一眼那棟勉強算二層小樓的房屋,
淡淡的道:“注意安全,提前給我打電話,我派人來接你。” 蘇靜芮一聽又是派人來接我,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向沐雲家門口走去。
蘇銘無奈搖了搖頭,沒有駐留,掉轉車頭便往回走。
回去的山路上,他時不時的看幾眼那片山谷,心想這裡面一定有古怪,要找個機會進去一探究竟。
正當他走神之際,山溝裡突然竄出一個光著膀子,褲衩四散舞動,渾身泥不溜秋的野孩子,即便是他這般沉穩的人,也不免慌了手腳,方向盤左一把右一把,終於憑借強大的心裡素質和過硬的車技將車身穩了下來。
他透過後視鏡再看一眼那個野孩子,卻發現那野孩子也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這一看讓他後背有些發毛,總感覺這孩子有些奇怪,想了一會兒,還是拿出手機,給女兒發了一條信息。
門口哨子的幾聲吼叫將沐雲吵醒,當她醒來的時候竟發現自己躺在爺爺的床上,而爺爺卻趴在桌子上熟睡,手裡依舊攢著那本不知停在哪一頁的《尋山筆錄》。
哨子瘋狂的搖著尾巴停止了吠叫,緊接著轉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沐雲首先想到的是小尋回來了,趕忙跑下床去開門。
沐山有些朦朧,顯然是睡的很晚,也許是剛剛睡著。
“小尋,你回來啦。”
隨著大門打開,屋內屋外兩個人都怔住了,兩人幾乎同時發聲,“靜芮?”“小尋?”
旋即蘇靜芮又追問道:“是誰?”
“額……”沐雲看到是蘇靜芮來了,起初有些失落,旋即又高興起來:“先別管他,你怎麽這時候才來,快進屋裡。”
沐雲還是向遠處眺望了一下,發現沒有其他人影,索性大門也沒關,領著蘇靜芮向內屋走去。
“還不是因為你,連個手機都沒有。“蘇靜芮剛要埋怨,突然想起沐雲家裡的情況,索性轉移話題道:”哎,我這個暑假忙了很多事,只有今天才是真正的假期,雲,我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想和你說呢。”
沐雲也是無奈,她非常理解自己家裡的情況,一家三口全依仗著爺爺看管這片山林的那點收入,媽媽要操持著家務,還得管理著家裡的那些農田,已經非常累了,當初爸爸在家的時候還好,可現在……
哎,這麽多年都過去了,這樣安靜的生活其實也很不錯。
“是小芮來了呀,快進屋,沒吃早飯吧,正好一起吃。”李秀蘭從廚房走了出來,她非常喜歡小芮這個姑娘,小雲平日裡和假小子一樣,多虧人家靜芮這麽多年的陪伴,才使得小雲有了一些女孩子氣。
“好的,阿姨,我最喜歡吃你做的飯了。“蘇靜芮小門牙潔白如雪,笑眯眯的樣子,好像一直小饞貓。
沐雲在一旁一拍腦門,歎道:“又是這樣,是不是吃完早飯還要霸佔我的床睡一上午啊?“
蘇靜芮嘿嘿一笑,小聲道:“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沐山也從屋裡出來,看到靜芮來了,也笑呵呵的打了個招呼。
蘇靜芮恭敬的問了聲爺爺好,不一會兒的功夫,早餐已經擺滿整張餐桌,有菜有肉,有面有粥,相比飯店的色彩斑斕,這桌上的飯菜才是真正家的味道。
看著一道道可口的家常菜,蘇靜芮突然想起一件事,旋即看向爺爺柔聲道:“山爺爺,有件事忘記和您說了,我進來的時候,我爸爸給我發了條語音,說是在回去的路上碰到野人了,讓您今天最好不要進山,怕有危險。”
沐山一聽頓感詫異,道:“野人?我管理這片深林這麽多年從來都沒見到野人啊,你爸爸一定是看錯了,他有沒有說那野人是何模樣啊。”
蘇靜芮嘿嘿一笑,頗有自豪道:“我當然問過了,那野人呀,蓬頭垢面……”
蘇靜芮正說著,門外突然徑直走進來一個蓬頭垢面,衣不遮體,全身泥不溜秋,大約十歲左右的野孩子。
眾人聽著蘇靜芮的介紹,再對照著進來的人,說的不正是他嗎。
蘇靜芮哇的一聲,跳到了沐雲的身後,緊緊的抱著她的肩膀,嘴中顫抖的小聲道:“是他嗎?”
野孩子也不說話,直接坐在了蘇靜芮剛剛騰出的空座上,就在眾人驚駭的表情中,獨自狼吞虎咽了起來。
這些人當中,就數沐雲膽子最大,她越看越覺得眼熟,而且這個孩子進來的時候,哨子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禁引起了她的懷疑。
“小尋?”沐雲湊了過去問道。
李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湯,這才把嘴裡那塞得滿滿的飯給咽了下去,緩了緩道:“怎麽這麽快就不認得我啦?”
除了蘇靜芮還是蒙在鼓裡,其他人都唏噓不已,心想他這是在山上打了一晚上滾兒嗎?不過最讓他們感到驚訝的是,這孩子生長的速度簡直太快,這一晚上竟然已經一米五的個頭了,回想起來這才幾天啊。
“小尋是誰?”蘇靜芮還是不敢靠近,諾諾的問道。
沐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剛準備要開口時,李尋卻搶了先,道:“我是她弟弟。”
“弟弟?”蘇靜芮從來沒聽沐雲談論起她還有個弟弟。
李尋一看這新來的小姑娘,又是一個黏牙的家夥,於是有些不耐煩道:“表的,表的。”
蘇靜芮看那野孩子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也不敢再問,隻好不明所以的哦了一聲。
沐雲看著蘇靜芮,有些無奈道:“沒事的,他就這樣,快坐下來吃吧。”
蘇靜芮點了點頭,在沐雲的媽媽身邊坐了下來,剛準備拿筷子,卻發現桌上的飯菜已經被洗劫的七零八落,沒剩多少了,她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身邊的阿姨道:“阿姨,這還能吃嗎?”
李秀蘭一連沉默,也是無語,但也不敢多說什麽,因為她知道,面前的這個孩子可不簡單。
“啊,沒事,一會兒我再去做一份。”李秀蘭握著蘇靜芮的小手安慰道。
李尋拍了拍肚子, 這一晚上的饑餓感,終於一掃而空,剩下的就是身上的汙泥了。
“我要去洗澡了,給我準備一套乾淨的衣服。”李尋轉身便往裡屋走去。
一旁的蘇靜芮都看楞了,目光中帶著不可思議的向沐雲問道:“你表弟,一直這麽囂張嗎?”
雖然李尋如今這般,但在他心裡,早就決定將來要報答他們了,只是他不願說出口,一是不想牽扯太多情感在裡面,再就是自己也不是會說話的那塊料。
就在屋內幾人尷尬之際,門口的哨子突然叫了起來,一個帶著黑墨鏡,身穿黑T恤,腋下夾著一個黑皮包的陌生人見大門沒關,竟自行走了進來。
沐山見狀趕緊上前,問道:“你是幹什麽的?”
陌生人點頭哈腰道:“大爺,我是倒賣古董的,您老家裡有沒有祖上傳下來的物件,給我打一眼,我出高價收購。”說著,還不忘向屋裡窺探。
沐山臉上有些不悅,沉聲道:“沒有,沒有,你去別處問問吧。”
沐山邊說著,邊將陌生人擋了出去。
但那人好像還不肯放棄,大聲道:“什麽老物件都行,古書、字畫之類的也可以。”
沐山這回算是聽明白了,這位也是奔著那本書來的,怎麽這些天總有人打聽?
沐山將大門關上,轉身卻發現地上竟然有張名片,別看他歲數大,年輕時也是文化人,只是現在眼睛有點花,他看不清上面的小字,正好沐雲迎面過來,便將名片遞給了她。
“天青門,張師子?”沐雲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