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修為,到了六品。
意外麽?
倒也沒那麽意外。
什麽叫霸道?
太子率軍北征,收復失地,痛擊圖奴,殺敵十萬計,連佔三座行省。
這就是霸道!
且看昭興帝的性情和種種作為,和霸道哪有半點沾邊?
熬到這把年紀,才有七品修為,全都是仗著錦衣玉食和靈丹妙藥堆出來的!
可眼下的問題是,太子有了六品修為,就不能做皇帝了!
按照宗室規矩,宗室成員,如果修為超過七品,留給他們的選擇只有兩個。
一是去蒼龍殿,不婚、不仕、不封,當一輩子蒼龍衛。
二是等著被蒼龍殿處死。
徐志穹揉著眉心,良久無語。
太子歎道:“兄弟,你也不用發愁,這皇帝不做,也沒什麽大不了,
林大姐不娶了,日後做了蒼龍衛,我是不能結婚的,且讓她另尋別人嫁了,
以後我就蹲在蒼龍殿裡,悶了就去勾欄,那地方你熟,咱們兄弟照樣快活,
勾欄去膩了,還有鶯歌院,這些好地方我都沒去過,到時候還得靠你領路……”
“別特麽扯閑澹!”徐志穹打斷了太子,“你晉升之前卻沒有征兆麽?”
太子搖頭道:“一點征兆都沒有,按理說,霸道晉升之前,會出現經脈阻滯,氣息鬱結的症狀,
宗室之中,也曾有人在七品時出現過類似症狀,那些人也不想去當蒼龍衛,便找蒼龍長老,把修為化去一部分,就不會升到六品。”
這是正解!
宗室修為以七品為限,霸道屬於修行體系,難免有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升到了六品,宗室既然定下了規矩,肯定得有預防的手段。
可太子為什麽在晉升之前毫無征兆?
徐志穹又問:“晉升之時,可曾經歷苦痛?”
七升六,就算天資再好,也得受苦,徐志穹升六品時,也陷入了昏迷。
可太子卻連連搖頭:“毫無征兆,自打我來到北境,連一場病都沒生過!”
這就奇了怪了!
難道太子真是天選之人?
這不只是天資使然,恐怕其中另有陰謀,太子可能被人陷害了。
徐志穹第一個想到的是,有人可能在睿明塔上動了手腳。
他開啟罪業之童一看。
太子滿身霧氣縈繞,擴散到周圍三尺,千真萬確的六品修為!
到底是誰讓太子在不知不覺間晉升了?
徐志穹揉了揉額頭,眼下不應考慮這個問題。
徐志穹接著問太子:“既是沒有征兆,你為何要測修為?”
太子道:“前些日子余杉、孟世貞、楚禾、伍善興等一乾人陷入了昏睡,我還以為軍中生了疫病,後來有幾個陰陽修者看了,懷疑是晉升了,便拿來了這座睿明塔,
用睿明塔測過,才知道這幾人真是晉升了。”
余杉、孟世貞、楚禾、伍善興都晉升了,尤其是伍善興,不光殺道升到了八品,還在楚信的幫助下在兵道入了品。
這事也不意外,白虎殺道,以殺為道,殺戮最甚,莫過於戰場。
這些人天天在戰場上殺敵,晉升都在情理之中,不光是他們幾個,掌燈衙門還有不少人有了晉升的跡象。
太子接著說道:“我告訴陰陽修者,且把睿明塔放在我這,誰若是再昏睡過去,先送到我這來測一測,
也是我這人好奇,且趁著沒人的時候,給自己測了測,誰知道這一測……罷了,罷了,說這作甚,都是命!”
太子神情頹喪,連聲苦笑。
徐志穹問太子:“這件事除了我,還有誰知曉?”
太子搖頭道:“只有你知曉。
”徐志穹道:“你今後作何打算?”
“還能作何打算?時才不都跟你說了麽!去蒼龍殿,做蒼龍衛,
我先把北邊的仗打完,圖奴有十四座行省,攻下了三座,還不算打服了他,
我打算再攻下兩座行省,等圖奴皇帝叫我一聲爺爺,再和他們議和,
不過在此之前,我打算先把事情告訴二長老,你既然來了,也給我做個見證,我不是有意隱瞞,我是針不知情,咱們現在就去……”
“不能告訴他!”徐志穹打斷了太子,“現在還不能告訴二長老,以後告不告訴他,還得看看情勢!”
太子眨眨眼睛道:“兄弟,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想瞞下來?
我跟你說,這事瞞不住!
就算我真打敗了父皇,想要坐上皇位,也得先測修為,這是皇室的規矩,等到那個時候,再想承認可就晚了,二長老無論如何都不會饒我!”
“不晚,到了那個時候再想辦法!”徐志穹神色嚴峻道,“這皇帝你必須得當!”
太子搖頭道:“志穹,你怎就不明白?我去當個蒼龍衛挺好,咱們兄弟照舊快活。”
“你特麽是快活了!大宣卻要變成什麽模樣?”徐志穹喝道,“宣人全都要變成血樹,你知道嗎!你且抱著血樹快活嗎?你打下來再多疆土還有什麽用?由著你爹糟蹋嗎?”
太子心裡清楚,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他爹做皇帝了。
他沉吟許久道:“皇帝也不是非得我做,我六姐也行的,莫說女子不能做皇帝,六姐也是有才學的!”
“她鬥得過你爹嗎?她鬥得過宗室嗎?梁玉瑤和你差了你多遠,你自己不曉得嗎?你想讓梁玉瑤送死去嗎?
你爹開了先例,其他宗室若是當了皇帝,若再去修邪道、種血樹、割賣大宣土地,殘害大宣百姓,你又能怎地?卻還不是眼巴巴看著!”
太子低下頭,咬咬牙道:“那你說到底怎麽辦?”
徐志穹看著太子,緩緩說道:“瞞著,想方設法瞞著,瞞到瞞不住那天,我去求二長老,讓他放過你,
他若是不肯放過你,咱們哥倆和他拚了,為天理,為蒼生,這事沒做錯!”
太子道:“可這是大宣的規矩!”
“你爹守過規矩麽?”
太子喝道:“我和他不一樣!”
徐志穹道:“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樣!可這規矩也不是隻給好人定的!凡事都有個破例,遇到你爹這心狠手辣的,不破例也不行!”
“咱們……沒做錯?”太子喃喃低語。
“沒做錯!”徐志穹點頭道,“對得起天理,也對得起蒼生!”
太子攥了攥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兄弟,你所說的血樹之事,是從哪裡來的消息?”
徐志穹把童青秋畫夢和聖恩閣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太子很了解他爹,這個夢想在他爹身上合情合理!
“你可想到了應對之策?”
徐志穹道:“應對之策確有,一時片刻卻還難說清楚,隻說和殿下相關的事情,
這幾日,戰事還算平穩,殿下若是和楚信暫且離開北境,應該沒什麽大礙。”
太子點點頭道:“我且把軍中諸事交給紀騏就是,憑他本事,把戰局穩上個把月都不在話下。”
徐志穹又道:“太子且點選五千人,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連同楚將軍一起前往京城,讓楚將軍想盡一切辦法,讓這五千人不要暴露行蹤,等到了京城之外,再等我消息!”
說話間,呂運喜突然走進了院子,朝著正廳走了進來。
徐志穹的法陣,能擋住聲音,卻擋不住人,呂運喜一頭撞了進來,拿著書信,急匆匆道:“殿下,京城出大事了!”
太子接過書信,看了一遍,交給了徐志穹。
昨日朝會,殿前總管齊安國要求群臣跪迎皇帝,群臣不肯,朝堂之上爆發衝突,公孫文率聖恩閣對群臣大打出手,兩名禦史被當場打死。
太子皺眉道:“齊安國什麽時候成了殿前總管?陳順才哪去了?”
徐志穹也覺得奇怪。
陳順才莫非已經讓太卜拿下了?
不可能啊,皇帝身邊的幾個強者之中,最不可能背叛皇帝的就是陳順才,陳順才卻比皇后還要忠心。
書信上還寫著,幾十名禦史還要聯名上奏,彈劾公孫文,公孫文則揚言,要把逆臣賊子殺個乾淨。
太子咬牙道:“公孫文這個雜種好猖狂!內閣卻也置之不理麽?皇城司也看著不管麽?”
呂運喜搖頭道:“這都是大官家的主意,內閣管不動,皇城司也不敢管,殿下,別怨老奴多嘴,依我說,這事咱們也不能管,且在北境接著打仗就是了!打下來咱這一畝三分地,且在這安心過日子。”
徐志穹雙耳一顫。
差點忘了一件事,太子還有另外一個選項!
呂運喜已經把話挑明了,太子可以留在北境當個土皇帝。
不是土皇帝,是真皇帝!
對太子而言,這是最穩妥的選擇,手握湧州、碌州,再加上圖努國三座行省,湍迅兩州也有投奔之意,算起來,這塊地盤真是不小,抵得過半個大宣!
這是屬於太子的帝國!
但這顯然不是徐志穹想看到的結果, 也不是大宣想要看到的結果。
徐志穹不動聲色,等著太子的態度。
呂運喜忽然留意到了暗格之中的睿明塔,問了一句:“殿下,您怎麽把這東西拿出來了?”
宦官的感知力很強,呂運喜是四品宦官,他發現太子身上有些變化,如今再看到睿明塔,卻對太子的修為產生了懷疑。
太子笑道:“這不是志穹來了麽?他說想測測修為。”
態度正確!
太子想把事情瞞下來,連最親近的內侍也絕不透漏半句。
至少他現在還沒想著要當土皇帝。
徐志穹對呂運喜道:“我近日覺得身子沉重,還昏睡了幾天,用睿明塔一測,才知道我升了六品。”
呂運喜笑道:“恭喜徐千戶,要我說啊,你也別當什麽千戶了,既是來了,就別回去了,回了京城,也得給大官家跪著,你這膝蓋骨還硬,大官家肯定容不下你!
你乾脆就留在北境,跟在太子殿下身邊,封侯拜相都是遲早的事情。”
太子笑了笑,轉而吩咐呂運喜:“叫陰陽師準備法陣,我回軍中一趟,許多將士的家小都在京城,我得先安撫好他們。”
呂運喜得令而去,太子看著徐志穹道:“兄弟,時機當真到了嗎?”
徐志穹點頭道:“就快到了,等我消息。”
……
剿孽軍中,梁季雄也收到了來自京城的書信。
二長老氣得面無血色。
梁顯弘,你個孽障!你個畜生!
只要我這條老命還在,絕不讓大宣毀在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