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在明燈軒一覺睡到了黃昏,本打算跟著提燈郎到街上巡夜,出發之前卻有一名蒼龍衛求見。
聖德長老請徐志穹到蒼龍殿一敘。
徐志穹不太想去蒼龍殿,他不想惹來昭興帝的懷疑。
可二長老專門準備酒宴,就請他一個人,徐志穹無奈之下隻好跟著蒼龍衛去了。
到了蒼龍殿,梁季雄把徐志穹請進了後園小廳, 擺上了一桌酒菜,支走了所有人,和徐志穹邊吃邊聊。
這頓飯,是梁季雄專門為徐志穹準備的慶功宴,梁季雄不是個愛熱鬧的人,但這頓酒必須喝,全靠徐志穹, 才保住了將近一半的朱雀修者, 也保住了大宣今年的收成。
酒菜十分豐盛, 都是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珍饈,最吸引人的莫過於那一大盤的牛肉。
牛肉這東西,在徐志穹的前世倒也常見。可在大宣,吃牛肉是違法的。
牛是大宣的耕種主力,養牛的人如果敢殺牛,按大宣律,輕則挨板子,重則流放。哪怕牛死了,也得報告官府,好生安葬,普通人家絕對不敢把牛肉擺上餐桌。
但梁季雄不是普通人,他自然有渠道弄到好牛肉。
醬醋碟擺好,醋裡撒上一層蒜末。
牛肉切得薄厚適中, 在碟子裡一蘸,往嘴裡一填,就上一口酒,一片牛肉化成千絲萬縷, 撫慰著嘴裡的每一處味蕾。
轉眼間一盤牛肉見了底, 徐志穹抹抹嘴道:“二哥,還有麽?”
梁季雄就喜歡徐志穹這性情:“牛肉有的是,你先陪我喝一杯。”
梁季雄端起酒杯道:“有你這樣的好後生,實乃大宣之福,全仗你有勇有謀,保住了大宣萬千蒼生,這一杯,我敬你!”
徐志穹舉起酒杯:“若是為了咱們兄弟情誼,這杯酒我喝了,若是說起大宣萬千蒼生,這杯酒我不敢喝,我配不上。”
梁季雄皺眉道:“此話怎講?”
“這次能保住朱雀修者,難說下次還能保得住,今年能保住收成,難說明年還能保得住,有些事情變化的太快,總有招架不住的一天。”
梁季雄明白徐志穹的意思:“這些日子,出的一些事情確實有些離譜,倘若皇室之中再有人逾規越矩,不管那人是誰, 老夫都不會手軟。”
徐志穹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道:“二哥,有句話我就直說了,如果大官家的修為超過七品,算不算逾規越矩?”
梁季雄一怔,隨即搖頭道:“你多慮了,皇帝的修為已經被廢,別說七品,哪怕重回霸道九品,我一眼都能看出來。”
徐志穹拿起一條烤魚,邊吃邊道:“倘若不是霸道修為呢?”
梁季雄緊鎖雙眉,喝了一杯酒道:“這事你是聽誰說的?太卜麽?”
徐志穹點了點頭,反正太卜身上有很多鍋,多背一個也無妨。
梁季雄道:“莫聽那老兒胡言亂語,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且不說能不能信,倘若大官家真過了七品修為,你要如何處置?”
梁季雄一捏酒杯,神情肅穆:“我會要了他命!”
“當真麽?”
“這是祖宗的規矩,老夫絕對不會手軟。”
“手軟手硬暫且不說,你要得了他的命嗎?”徐志穹給梁季雄添了被酒。
梁季雄笑一聲道:“黃口小兒,你看不起我怎地?他身邊無非有陳順才那個奴才,你當我怕了他?”
徐志穹道:“可不止陳順才一個。”
“還有公孫文,無非多了一個奴才,你擔心我應付不了?”
徐志穹剝了一隻蝦,蘸了醋,吃了下去,沒說話。
二哥呀,能不能應付得了,你心裡沒數麽?
你明顯應付不了!
徐志穹真正擔心的是皇帝不會放過梁季雄。
“二哥,蒼龍殿今非昔比,三位長老折了兩個,剩你一人獨木難支,當務之急是重新恢復蒼龍殿的元氣。”
“我也正有此意。”梁季雄深情的看著徐志穹。
“看我作甚?我又不是皇家根,且在弟子之中,選合適之人,盡快接替長老之位。”
梁季雄歎道:“若是有合適之人就好了。”
“若是一時片刻找不到合適之人,二哥卻該多找幾個幫手。”
“幫手?你是說太卜?”梁季雄放聲笑道,“你不知我和他有多深的過節,這老鬼到死那天也不會幫我。”
“鍾參呢?”
“鍾參這人卻怎說?”梁季雄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他只在乎皇城司那一畝三分地,只要沒威脅到皇城司,天塌地陷他也懶得看一眼。”
“現在事情已經威脅到了皇城司,青衣閣少史中了蠱術,鍾參不會坐視不理!”
“薑飛莉中了蠱術?”梁季雄一驚,“梁賢康的余孽還沒打掃乾淨?”
徐志穹搖頭道:“這事未必就與懷王有關!”
“與粱賢康無關,難道又是皇帝?”梁季雄放下酒杯,一臉愁容,“先是血樹,又是養蠱……且等我處置了血樹再來調查此事。”
徐志穹看著粱季雄道:“二哥,你打算如何處置血樹?”
“先和皇帝打個招呼,把淵州和獵苑的血樹全部鏟除,我倒要看看他怎說?我就不信他敢把血樹留下,我卻不信他連君王的臉面都不要了!”
徐志穹苦笑一聲道:“我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二哥,倘若你真能逼著大官家除掉血樹,安淑院的血樹為什麽能留到今天?”
粱季雄低下頭,獨自喝了一杯:“這件事情,卻有些特殊,安淑院的血樹,和皇帝一位寵妃有關,皇帝留下那棵樹,是為了留下些念想,也是為了查明真相,也為了等一個複生的機會。”
徐志穹愕然道:“變成了血樹還能複生麽?”
粱季雄咂咂嘴唇:“有些古書之中,有過這樣的記載,但內容多來自傳聞,沒有見過實例,
安淑院的事情,你就不必擔心了,皇帝在蒼龍殿立下過誓言,絕不會用安淑院的血樹賺取修為,誓詞上蓋著他的血手印,還在蒼龍殿裡存著。”
徐志穹道:“倘若大官家說淵州的血樹要留下,為了給三長老留個念想,獵苑的血樹也要留下,是為了給無辜百姓一個複生的機會,到時候二哥又要怎說?”
粱季雄抽了抽鼻子,接著喝酒。
如果昭興帝以此為借口,他還真沒話說。
這種事,昭興帝還真就做的出來,無非再來蒼龍殿立一次誓,至於在蒼龍殿立誓有沒有用,粱季雄自己也有些懷疑。
徐志穹道:“二哥,聽我一句勸,鏟除血樹這件事,千萬不能說,為了這些血樹,三長老賠上了一條性命,大宣差點賠上了一年的收成,
二哥若是再提這件事,只怕大官家又要翻出舊帳,再度驅逐朱雀修者,二哥自己這條性命,恐也危在旦夕,
二哥,別再惦記那些血樹了,就算除掉了,大官家還會再種,這事情的根源不在血樹。”
粱季雄沉默不語,他給徐志穹倒了一杯酒,他知道徐志穹還有半句話沒說。
這件事的根源,在皇帝。
“那你說這事如何處置?難道我就這麽看著?”
“看著都不行,你多看一樣,大官家心裡就不痛快,你要裝著看不到,”徐志穹抱著羊腿,邊啃邊說,“二哥,我告訴過你,皇帝比你聰明,他為了這幾棵血樹費盡了心思,你如果想鏟除血樹,他有一百種手段應付你,
你我不可能把這一百種手段都想清楚,只要再提起血樹的事情,我們肯定要吃大虧,與其吃一塹再長一智,倒不如這一塹不吃了,咱們想想怎麽把事情的根源鏟除了。”
徐志穹說的對,鏟除血樹沒用。
但想鏟除根源,粱季雄沒有實力。
羊肉吃多了,有點膩,徐志穹吃了幾隻醉蟹解膩。
大宣的廚藝真是了得,這醉蟹做的甚是精致,作料用的恰到好處,蟹黃香滑,蟹肉清甜,滋味飽滿,卻又沒失了上等食材的本色。
粱季雄又喝一杯酒,似有所悟:“我這兩日,或許該和鍾參走動走動。”
徐志穹吞下一口蟹黃道:“二哥,這才是正經事!”
吃飽喝足,徐志穹悄悄從後門離去。
可無論走的再怎麽隱蔽,也逃不過昭興帝的眼睛,蒼龍殿裡有昭興帝的諜子,只要徐志穹去了,昭興帝就一定會知道。
但他不知道徐志穹和粱季雄說了些什麽,想偷聽他們兩個人說話,不是這個諜子能做到的事情。
“徐志穹又去了蒼龍殿。”昭興帝苦笑一聲,連連搖頭。
隋智在旁道:“陛下,我已派肖司徒暗中監視徐志穹,待擇良機,便對其動手。”
“你派肖松庭去了?”昭興帝思索片刻,“你想用蠱術控制徐志穹?”
隋智點頭道:“既是不能殺他,能對他作些限制也好。”
昭興帝搖搖頭:“徐志穹和陰陽司來往甚密,化解蠱術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此事不勞隋愛卿分神,愛卿且專心侍奉真神外身。”
昭興帝這是在明示隋智,他想加快速度恢復修為。
隋智道:“陛下,真神外身只需再靜養五日,屆時只要備好樹汁,就能助力陛下重回五品!”
“五日……急了些!”昭興帝不想等,一刻都不相等,奈何血樹汁液無法保存,急切間需要使用,卻又拿不出足夠的樹枝。
昭興帝有不少血樹,但血樹采過一次汁液,需要等很長時間才能複原,有些血樹還不能輕易使用, 像獵苑的,像淵州的,都不能輕易下手,以免引起懷疑。
為今之計只有從沒恢復的血樹上再抽取一點樹枝,東拚西湊,力爭攢夠晉升的用量。
皇帝算了下時間:“十日後,有勞愛卿,去請真神外身。”
昭興帝要等十日,隋智有些擔心:“只怕在此期間,聖威長老和徐志穹又要生事。”
昭興帝一笑:“無妨,十天之內,我讓聖威長老離開京城,
徐志穹既然不安分,就讓他跟著一起去,反正史勳那個廢物也管不住他,
還有些不聽話的,尤其是武威營的,讓他們都跟著去,皇城司也該換掉一些人了,去了就別再回來!”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後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https://,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