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刺史府大牢出來,正巧右驍衛將軍-謝佑,來檢查監牢外的防務。見曹王是黑著臉出來的,便立即上前見禮,且恭敬的將人請到一旁的角落。
謝佑要跟他說的道理很簡單,索元禮二人雖然名不見經傳,可代表的卻是皇帝。這世上無人能忤逆皇權, 抵擋命運的安排,曹王也不能。
對於李明來說,現在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去刺史府處理公務,盡快清點、追繳贓物,將那些不義之財登記造冊。然後,拿著這些東西, 恢復陳州的繁榮安定。
“你見過陛下了?”
“沒有!臣與殿下比不了, 沒那麽多機會覲見聖顏。”
哦, 點了點頭,李明撇嘴問道:“你覺得本王信嗎?”
謝佑是一肚子苦水沒出倒,他該怎麽暗示曹王呢?說的太明了,皇帝饒不了他,曹王不明白,他還對不起恩主楊妃娘娘。
“殿下,聽臣一句,您這次不虧了。”
是的,臣子萬萬死,君上萬萬年,曹王是一葉障目了,賢王為清名所累,身在彀中而不知。
熟不知,百姓叫他一萬聲青天, 也不如陛下誇他一句。這天下所有人,都可能是錯了,唯獨陛下是不會有錯。所以,曹王委屈一點,替天子增增光,這也是人臣的本分。
看看被候思止他們裝車的那些犯官,他們還是人嗎?那就是牲畜,就是一攤爛肉。
民憤如此之大,再不拿出點霹靂手段來,豈不是說朝廷腐敗無能,皇帝是獨夫民賊麽?
見曹王、謝佑在閑聊,侯思止也不好太自恃過高,便請二位上官賞個臉,移步柴市觀行。也讓陳州的老百姓,知道朝廷的官,心裡還是有他們的。
沒錯,這話任誰都能聽出來是客套。可謝佑會做人,知道這是個台階,拉著李明笑道:“行了,我的殿下!走吧,咱們也跟著去看看!”
甭管這些酷吏是不是真的招人討厭,可都是馬遵的直屬, 他是皇帝的寵臣。這寵臣往往比親戚近的多,謝佑相信, 曹王應該心裡有數。
......,要說這謝佑也是酷吏,歷事三朝,經風歷雨幾十年,自認為手段了得,心狠手辣。可與索元禮、候思止相比,他都覺得自己是活菩薩了。
司土參軍-周保,手腳上的指甲全被拔光了,每個腳趾、手指,上都扎著鐵釘。司倉參軍-徐一杭就更慘,右臂已經被削成了“掛件”隨風搖擺。
抬頭望了望日頭,又看了看圍過來的百姓,頂著死魚眼的候思止,從袖子裡掏出了一份手諭,高聲宣讀,曉喻陳州百姓。
查:陳州司法參軍-鄭鴻,司土參軍-周保,司倉參軍-徐一杭等官,在任期間,悖逆君恩,不顧災情,貪汙成性,草菅人命。
更於前日,附和范和、劉偉治等叛臣作亂,不殺不足以明國法、平民憤,刺史府奉上諭,特處以極刑。......
宣讀處決書後,候思之趕緊閃到了一旁,好家夥,爛菜葉、臭雞蛋,烏泱烏泱的飛了過來,甚至還他媽有拳頭一樣的石頭。
經過他們這麽一扔,好人也得被砸慘了,更別說傷痕累累的鄭鴻等人了。
罵聲更是鼎沸,直娘入老子都算是客氣的了。要是沒有官軍攔著,跑上來生吞活剝他們,也不是什麽令人奇怪的事。
“鄉親們,鄉親們!你們靜一靜,聽本官說。”
“州官縣吏,替天子牧守一方,所謂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將地方治理成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王道樂土,是為官者的責任。”
“本官是刑官,乾不得征糧納賦的差事。可本官知道,谷子多少錢一石,雞蛋多少錢一斤。”
話間,從差役手裡接過棒子,候思止毫不客氣的衝著鄭鴻等犯官一通亂打,打了好一會,才停了下來,圍觀的陳州百姓都看傻了,因為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官。
“看著一張張,從他們府邸、私產中查抄的金石玉器明細。饒本官見多識廣,也是覺得怎舌啊!”
“老實本分的要挨餓,要賣兒賣女,這個世道不應該是這樣的,做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
所以,皇帝下了聖旨,陳州涉案的官員、胥吏的財產家業一律抄沒,所得金石玉器,全部用於陳州賑災、撫恤。
為他們修繕房屋、購買農具、耕牛,恢復生產。不足的缺口由戶部即行調撥。要讓陳州的百姓,沐浴於盛世的光輝之下。
而這些犯官、反官,審結一個,殺一個,他們的屍體就掛在這柴市的旗杆上風乾,以警示後來人,勤政清明複清明。
“當然了,陛下就是陛下,他老人家悲天憫人,垂愛百姓,這一點,我等臣下是一輩子望不到向背。”
“可本官還沒想好,如何殺他們,才既交了皇差,還能讓鄉親們解了氣!”
“來來來,本官是個粗人,沒那些勞什子規矩,你們盡可暢所欲言,咱們就隻當交流一下心得。”
候思止這話一出, 高坐在監斬台的曹王,差點沒被這家夥氣背過去。行刑就行刑,扯這麽彎彎繞幹什麽,還他媽有商有量的,真當來柴市買菜啊!
這還真是,大唐開國以來,最荒唐、滑稽的一幕,監斬官與老百姓,商量著怎麽行刑。別說看了,想都沒敢想過。
“殿下,有些事,攔不住的。”,說完這話,謝佑還指了指下面群情激奮的百姓。
他們可都是紅眼,不認識什麽曹不曹王的。如果,李明現在站出來製止,他剛剛積攢的人望立刻便會消散,陳州這封地也就呆不下去了。
李明不是不同意殺,可文人有文人的堅持,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如此折辱官員,視為芻狗,窮盡一切辦法折磨,這不是辦案,這是赤裸裸的糟踐啊!
當然,他也明白民情如洪,擋是擋不住的。而且,百姓讓侯思止煽動成了這樣,說什麽也不管用了。
“是啊,謝將軍所言即是!酷吏的春天,陛下用人的方式,越發讓人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