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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美好群星獻上祝福》第194章 進化
就是這了。

姬稚背上的探測器已經熱到有些燙人,將收集到的環境信息自行處理一遍後,便得到了初步結論。

但茲事體大,探測器仍然把訊號發回逃亡者號中,讓鈍子用算力更強的計算機來進行比對,終於確信了這個事實。

這裡,忿怨的味道濃鬱無比,如為創神檄文所準備萬全的天然火藥庫,距離可以被引爆的程度,也只差如乾燥空氣中偶爾打響的細微靜電那麽輕微。

本該對外界一無所知,生下的命運就是傳承基因和其中的變異和被裝入罐頭遠銷海外,又是如何產生如此的忿怨?

可能被引爆的地方又大概率不止是這兒。

探測器顯示,即便是身處培養皿,腦海中產生忿怨的海星人並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具有普遍性的無數人。

以及海星人的屠宰場不止這一處,為了保證整個銀河的罐頭供應,其在聯盟的分布如同星點般多。

不過眼下所需,還是在眼前這屠宰場中找到拆彈的具體方法,之後大可運用各種無人造物去拆彈,以點破面,簡單又高效。

人馬娘用她的鐵裙漂浮在果實間,朝左吳那裡招了招手,覺得在這說不定還有需要她近距離操作的,便靜靜等待命令。

只是面對遠方的乖巧,左吳卻閉了下眼睛,因為鈍子於驚慌中不斷朝著他的視界進行郵件轟炸。

光頭像個語無倫次的小媳婦,在朝自己的丈夫語無倫次複讀著村子那頭髮生的事有多麽駭人,發來的郵件

左吳只能咂舌忽略掉那些實在看不懂的內容,挑揀出幾封邏輯稍顯清晰的,再努力總結一番,終於將情況說與眾人:

“按鈍子分析,我們現在就像坐在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上;單個屠宰場爆炸的威力尚且有限,以及按照釋文爾先生所經營工廠的數量算,抹平聯盟並不是空談。”

“以及,麗槲預言的爆炸時間應該只是一個估計;人心難以測量,忿怨濃度升高的速度也不穩定,這讓爆炸真實發生的時間根本無法預知。”

說完,左吳咂摸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有問題;金棉不在,用鶯歌索人舉例子壓力會小一些:

“是創神檄文的威力又得到開發了?之前鶯歌索燃燒幸存的數億人,所得到的威力也只是擊毀一台巨構而已;這次就真能毀滅一個碩大星系的百分之九十七了?”

釋文爾扶著欄杆,肉乎乎而有皺紋的手在其上來回摩挲,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可發出的聲音已如習慣般無比慈祥,改不回去:

“我追求的是俗人的‘數量’,雖然慚愧,但這麽多年已經初見成效;”

“至少在聯盟,甚至周圍一次航道跳躍可以到達的范圍內,海星人就是數量最多的族群,比其他族群加起來都多。”

左吳恍然,又回憶起每枚罐頭的標價:“可罐頭明明是奢侈品。”

“你們帝聯人應該最懂此類營銷,‘八二年拉菲’已經成為銀河間形容奢侈品的通用諺語,哪怕當初地球任何一個月生產的八二年拉菲都超過當年真正產量的好幾倍,”

釋文爾偏頭:“一個道理,當然,我同胞的罐頭也有采取評價策略的地方就是了。”

“這樣,”左吳點頭:“那我們只能按最壞的可能去打算,就是你這麽多的屠宰場都成了創神檄文引爆的溫床,想要拆彈可是大工程。”

裁判肉乎乎的臉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對所有工廠的拆彈事宜之後交給我就好,我來安排部隊和造物;你們盡管研究怎麽拆。”

“行。”

左吳點頭,也不再說其他的話,

向姬稚招招手,按原計劃進行。人馬娘早已百無聊賴,此時將背負著的探測器解下,置於那些枚果實上,尖刺刺入,采集內部的液體,如一次突如其來的產檢。

而艾山山則操作古畫晴空,讓造物充當增強與逃亡者號聯系的“天線”;逃亡者號離這裡的距離尚遠,從而造成的延遲對某些精細的研究來說不可接受。

讓古畫晴空這樣的戰爭造物來充當增強訊號、減少延遲的中轉站稱不上大材小用,但它確實不專業,做起來有些不順手。

這不是左吳最擔心的。

畢竟最有可能出岔子的,還是星艦上的鈍子;縱使搶了前科學家的身體,但仔細算來,她只能勉強算“管理型人才”,對具體科研,就是隔著幾座山的門外漢。

艾山山也不行,她擅長的是各類造物的改裝和駕駛,也能搗鼓出相當精密的探測器。

可她對數據的運用技術隻限於機馭團教科書上的基礎,應付日常情況倒是足夠;但想再深入研究數據裡藏著的異常現象,就有些力不從心。

瑪瑞卡倒是真正的科學家,但其相對於逃亡者號這一大家子,終究只能算一個外人;到聯盟後就幾乎是半失聯狀態,現在也聯系不上。

思來想去,也只能交給鈍子,寄望於她奪來的身體中還殘留著什麽科學家的本能,以提高研究成功的概率。

接著。

艾山山和鈍子先後發來準備完畢的消息,鈍子還額外發了許多表情,表示她信心滿滿。

左吳心裡越來越沒底;光頭AI剛剛還因為一些發現而怎怎呼呼,讓自己也跟著緊張。

哪有一個科研人員的樣子?

傳回的實時影像中,鈍子開始工作,其身旁的黛拉小心翼翼地出門,撲回了金棉懷裡。

而為了在女兒面前保有面子,光頭AI的眼神一直無比堅毅,可手上的動作卻逐漸開始混亂。

黛拉還以為是鈍子手的數量不夠,跟不上自己親媽媽敏捷的思路來著。

左吳揉揉眉心,沒辦法說什麽;至少鈍子還有所思路,換他自己來更是抓瞎。

只是他心中篤定,日後逃亡者號上必須有擅長科研的同伴,否則自己在旅途中遇到什麽有趣的異常現象,卻無從解析,不是可惜得慌?

也不能直接把瑪瑞卡教授“賺上山來”,目前左吳能想到的還是那些在虛空中,抵擋因創神檄文即將引爆而掀起的高維風雨的科技獵人們。

他們間會不會有一兩個願意跟自己走的?還是讓他們再想想辦法,開發一下鈍子的腦瓜?

都不錯,但具體實施還是要等到把他們自虛空的風暴中救出來再說,而平息風暴的唯一方法目前看來就是把“炸彈”拆除,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左吳歎氣,坐在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爆炸的火藥桶上的感覺可不好,但眼下確實沒什麽可以做的。

也只能陪陪良骨伶還有釋文爾一同靠在欄杆上,觀賞這顆眼前世界樹般的養殖場。

良骨伶和釋文爾離得很遠,左吳走到了他們正中。

律師黑色的眸子已經滿是被世界樹的星點佔據,默然輕歎:“裁判長,我心裡可以總結出各個文明的一大堆法條,都能宣判你的行為並不合法。”

釋文爾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沒有浮動一絲:“可你已經相信了法無禁止。”

“也對。”良骨伶回答,對自己的話笑了下。

這又是法律的痛點,它是如此短視,縱然能審判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它框架的狂人,可並不代表它就是正確如斯。

甚至歷經時間的檢驗後,最終會證明法律與連帶的道德譴責才是錯的那一個。

在釋文爾的推動下。

海星人確實成了居住於此數光年范圍內數量最多的族群,罐頭越暢銷,對新口味更渴望的地方更是如此。

若將讓同胞遍布銀河可以類比為開疆拓土,那裁判長之於海星族群的功績,已經不下於其文明中產生的任何帝王將相——

而帝王將相也有主人,就是他們體內的基因;基因更是隻想複製自己,播撒自己的自私者。

若基因有靈,說不定會一反它們的自私,對釋文爾給予無比康慨的褒獎。

釋文爾不需要褒獎,狂人雖然渴望得到認同,但就算只有他一個人也算足夠。

沉默又降臨,研究的過程就是如此的枯燥與難熬。

人馬娘還在那邊飄動。

艾山山已經在古畫晴空中打起瞌睡,雙腳因為坐了太久有些發麻。

因不忍看著一個個本該鮮活的智慧生物被送入屠宰場,而咬牙出門的列維娜又走了回來。

精靈獨臂握著拳頭,鐵青著臉順著“世界樹”的檢修通道往深處走,想記下其中的一幕幕,這是屬於她自己倔強的戰鬥。

良骨伶的下巴搭在欄杆上,腦海中想通的事情越來越多:“裁判長,你在聯盟接納骨人,也是看中了我們被養殖的潛力?”

釋文爾還是默默點頭:“我所認為的文明與生物的同時滅絕並非空談,而既然我同胞這樣,以罐頭為形式的推廣行得通,我當然想將這份成功複製一份。”

“畢竟,每多一種能更繁多的生物,就是在未來某個時間點可能到來的大滅絕中,多一份可能。”

“否則,若幸存下來的只有我的同胞,那還真是一片無聊的銀河;可惜你們骨人的繁殖能力實在太有限了。”

良骨伶又笑了下:“你就這麽篤定你的同胞就是最後能幸存到最後的一份?”

裁判長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只是個妄圖行使萬年大計的俗人,因為是俗人,想不到除靠美味推廣養殖以外的其他方法,也無法將各類情況預料得面面俱到。”

“或許萬年之後我所做的一切可能會是失敗,但目前只是個俗人的我,沒辦法去想象和謀劃這麽久的事,也只有著眼於眼前,朝我所認定的方向前進。”

“所以,我也……不可能活不到萬年以後,我必須假定我的一切終將成功。”

只是假定而已。

左吳聽著朝自己左右耳飄來的話,忽然明白了釋文爾為什麽會一直摩挲著欄杆,又一直面無表情。

不需要等到“萬年以後”,今天鈍子的研究成果,可能將釋文爾所做的一切宣判死刑。

因為創神檄文的設計圖已經泄露,按麗槲所說只要對流散在外的鶯歌索人稍好一些,任何文明都可能拿到其設計圖紙。

而拿到設計圖的人,甚至需要派出幾個不入流的暴徒,便可能將還在不斷生產罐頭的工廠,變成能毀掉一個星系的炸彈。

就如麗槲這樣,只是個處於原子時代土著文明的流亡者便行。

如此風險,稍有明智的政權大概率會選擇關停工廠。

只有寥寥為能量幣侵蝕到骨子裡的小政權或許還會堅持生產,罐頭將成為真正的奢侈品,又慢慢淹沒在銀河的廣袤和無盡的時間中,成為一段終將失落的傳說。

這和釋文爾畢生所求,渴望在萬年之後,甚至只是個俗人猜想的“大滅絕”所檢驗的意志,將就此破滅。

造化弄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創神檄文”這種簡易得不行,可威力又如此碩大,根本不講道理的武器出現了而已。

帝聯因創神檄文失去了寶貴的巨構,釋文爾又可能因它失去一切努力。

沒什麽不公平。

釋文爾內心早已想通,可面無表情之下,握欄杆的手卻越來越緊。

等等。

現在下結論還太早了。

我還沒有輸。

一切都還只是我的假設,創神檄文會因屠宰場引爆的隱患,可能輕而易舉就會排除。

這樣,只要回報還大於風險,海星人仍可憑借數量去開疆拓土,可以熬過有可能是我臆想的大滅絕,可能的,可能的!

釋文爾捏著欄杆,還肉乎乎的手又一次暴起青筋,可欄杆沒有絲毫變化,一如大多數生物有脆弱的身體,面對金屬造物就是那麽無力。

可生物偏偏想以這麽脆弱的身體和並不聰慧的大腦去挑戰“萬年”。

說不清是狂妄還是勇氣。

而這時,左吳的眼睛忽然張大了一些。

他伸出手指,往釋文爾頭上已經被歲月磨鈍的角上輕輕彈了一下:“別愁眉苦臉的,我家鈍子研究的初步結論出來了。”

釋文爾點頭:“我想聽。”

嗓音無比沙啞,飽含壓抑了太久的期待。

左吳點頭,繼續開口:“忿怨產生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有人往工廠的培養液中,注入了一段音頻電信號,大概是你們海星人的《動物世界》。”

“視頻中有藍天,有白雲。”

“可音頻被注入的時間應該是很久以前了,麗槲只是利用了這一點。”

“這種信號本來也沒什麽影響的,可你們海星人當中很久很久以前產生的變異個體,產生了能將培養液中的信號接收到腦海中的‘進化’。”

“遙遠以前的那個海星人應該早成罐頭了,他留下的能接收電信號的變異基因,已經被廣泛地傳承,現在於罐頭的各個口味中都找到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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