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
某些文明的獨裁領導者無比希望民眾是蜂巢社會的一份子。因為這種社會下,被統治者永遠不會有異心,永遠為了集體奉獻自己的一切。
這種想法隻對了一半。蜂巢社會中照樣會發生叛亂,有時是因為“女王”的生育力下降而不得已為之,有時是下層成員碰巧擺脫了女王的遞質信息,從而決定建立自己的族群。
但不可否認,排除掉這些偶然因素,蜂巢社會的凝聚力就是強大到令人發指。
譬如兵員,其他文明還在為了訓練和士氣之類的事焦頭爛額時,蟲人哪怕是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都能像其他同胞一樣萬人如一。
在左吳和艾山山腳底更深處的地下,數千蟲人正在行進。每個人身上的甲殼縫隙中都粘著數枚潔白的卵,這是他們的未來和希望。
而移動不便的女王則是受了更多人的照顧。原本數公裡長的腹部被切割至只剩十幾米,這樣她才有可能能被轉移。但即便如此,女王也依舊沒有放棄生育。
殘存腹部又是一陣蠕動,一批新的幼卵剛被孕育而出,便馬上被部族的蟲人帶走。
而每個部族走時,都往女王的腹部當中投喂了動物肢體。這個女王嘗不到味道,卻不會遺憾,因為這是她天生的使命。
當然,身為“女王”,除了生育外,她還需要思考。屬下部族每天的接觸會將他們各自的想法匯總在一起,但最終的決策仍是需要她來進行。
為什麽?殖民地政府來得太快了。明明已經做過預測和評估,她的族群至少要比現在壯大百倍後才有可能被管理型AI察覺。
但那時,走私來的裝備應該已經成型,商量好的外援也該已經到達。整顆星球最終會落到誰的手裡還不好說。
應該這樣才對!
非法女王心中發恨,因為斯特魯人的基因被改寫了。他們像囚徒一樣被束縛在其他文明中,只因為具有的服從性和勞動力,才被施舍了一點可憐的繁殖名額。
不該是這樣的,自己的部族才是和祖先一樣的正統,是已經邁入過星辰大海的自由族群!
口器摩擦,這是“女王”在嘶吼宣誓。她一定要帶著身前身後踟躕而行的部族再次進入浩瀚的深空。
……
執法者從來不是一條心。
所以,哪怕裝備之間的差距有著鴻溝,又是猝不及防下被偷襲的蟲人仍有將他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狹**仄的通道中,有無數岔路口。不會相互交流的各隊執法者進入其中,又都相信自己是找到王宮的幸運兒,其結果也只能是被藏有湮滅手雷的陷阱和埋伏起來的蟲人收割殆盡而已。
某隊執法者,已經因為體力幾乎耗盡而氣喘籲籲。他們渾身已經被汙血染滿,之前淌過幾個陷阱後,人員已經損失大半。
可蟲人仍是源源不絕的向他們包圍而來,讓執法者們只能暫時合作,將後背交給根本平時素有嫌隙的同僚。
蟲人又是一陣自殺式衝鋒,讓他們的製式裝備瀕臨極限。
終於,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發出,一名執法者惱怒的將報廢的手甲扔掉,嘴裡大聲呼喊:“兄弟們頂不住了!要不,讓政府那邊趕緊給我們支援!?”
之前在艦船上,與左吳他們有一面之緣的沉穩牛頭人卻喘了一下粗氣:“支援?哪來的支援?靠呆在上邊隨時準備撿走我們屍體的同僚?別做夢了。”
呼喊的執法者沉默,最後,
卻是乾脆坐到了地上:“媽的,什麽能量幣,大爺我不要了!咱們趕緊撤,讓AI往這裡來一發鑽地彈拉倒……” 牛頭人瞳孔一縮,轉身一腳將滿嘴抱怨的同僚踹翻:“收聲!頭上的那個AI說不定在聽我們說話呢!”
“那又怎樣?”
“AI派我們下來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咱們比鑽地彈便宜,如果咱們失敗,或者露出一點放棄的意思,你猜它會不會毫不猶豫的選用成本稍高的備用方案,直接把這裡炸個底朝天?”牛頭人輕笑,砍翻一個爬上來的蟲人:“即使咱們根本沒有撤出來?”
“不能吧……”坐在地上的那人顯然不太相信:“咱們不是執法者嗎?和殖民地的AI應該算一家人。”
牛頭人搖搖頭,嗤笑一聲:“老兄,你老家是哪裡的?”
“2841扇區,提豐星,”那人挺起胸膛:“在我的語言中,提豐是收獲與希望的意思。”
“很美的名字,嘿。那你知道咱們現在腳下的星球叫什麽嗎?”
“……不知道。”
“暫定工業行星2212,就是這裡的名字,”牛頭人齜下牙齒:
“不是‘提豐’這樣蘊含著感恩與希望的名字,就是一個冰冷的代號。這裡的子民已經在萬年前滅絕了,現在沒有人把它當作家鄉,就連我們也是匆匆的過客。只要等到工業區徹底建成,實現完全自動化後,所有人和AI都會撤走,這裡還是一樣的死寂星球!”
“所以,我們不需要對這裡負責,與之相對,這裡以及帝聯也不會對我們負責!帝聯和我們根本不是什麽一家人!”
牛頭人哈哈大笑:“咱們從離開母星的那一刻起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連著咱們和帝聯的不是血緣關系,不是文化認同,只是那萬分之幾的能量幣而已,帝聯舍棄我們這些流浪漢也不會有任何負擔!”
“隔著幾百幾千光年,咱們流浪者沒法為家拚命。但總不會可悲到連為了近在眼前的錢拚命都做不到吧?”他仍然笑著,聽上去竟然有些豪氣乾雲:“要走你們走,反正我覺得活在這世上就該為什麽東西拚拚命,哪怕卑微的只是為了錢也行!”
……
左吳和艾山山偏偏在往陷阱最多的地方鑽。而前者有些頭大,因為艾山山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好奇寶寶。
“左吳左吳,你是說吸收與釋放對吧?剛剛吸收了藍激光又把它放了出來,”她用手比著一個手槍的姿勢:“但你為什麽要開源節流?如果平日裡就注意吸收陽光的話,可以用的光線不應該是源源不絕的嗎?”
“我只能決定吸收的種類,至於吸收數量,調整起來非常困難,”
左吳搖頭:“比如陽光,我花了好久才調整到一個適合的數量。想要修改,一不留神我就會看不見東西,而且說不定會被凍死的。”
“咦?把陽光吸到你的身體裡也會挨凍?”
“說是吸收,但我並不知道吸進來的東西究竟儲存在哪裡, 反正我感覺不到吸收的東西對我的影響,”
左吳還是搖頭:“而且你想想,我吸收了藍激光卻沒被燙傷,就說明溫度不會在我的體內停留啊。”
談笑之中,他倆已經乾掉了不計其數的蟲人。如同災星般,原本用作埋伏的陷阱附近也幾乎沒有一個活物。也因此,他們才能施然挖出埋於陷阱地下的反物質手雷。
艾山山將其拿在手上觀察了一下:“不是咱們帝聯的武器,或許它生產出來已經有一兩百年了,還是那麽漂亮。”
“看不出來。”左吳搖頭,還是他買回的精靈最好看,她就像……斷臂的維納斯一樣。
斷臂的維納斯?斷臂?
據說這享譽古今的雕塑就是因為其本身的不完整給了人無限的遐想,才有如今的地位。而自己買回來的精靈呢?如果將她的手腳接好,自己還會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嗎?
左吳忽然有些驚恐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總感覺自己的想法有些嚇人。但好奇寶寶艾山山沒有發覺他的異常,只是拿著那顆手雷,發散著自己的想象力。
“左吳左吳,那像這顆手雷造成的,被湮滅的空間之類呢?”
“不知道,沒試過。”
他回過神來,視線當中映著的卻是艾山山水汪汪的藍眼睛。她的臉還是紅透,甚至其腳尖都在來回交替點地,似乎對自己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又不著邊際的期待。
“……想都別想,艾山山,”左吳咂了下嘴:“這可是連空間都能湮滅的東西。噫,很可怕的,我一點都不想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