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勞頓,你先找個地方歇會吧。我去和高先生聊點事情。”
高鐮一個人蹲在樹下抽煙,很明顯是在等人,而到底是在等誰,在場的人都在這兒,就顯得不言而喻。
“你去吧。”
夏禾對這陰森的墓園和葉言他們將要聊的,也是半點都不感興趣, 自然也就沒有跟過去的意思了。
“夏小姐這邊請吧,我讓後廚的人備好點心和茶水,您歇會。”
“好!”
夏禾也不客氣,懶洋洋隨著高倉一起離開了。
目送著兩人離開後,葉言才整理了下衣領,踏進了墓園,朝著高鐮所在的方向走去。
葉言抵達那顆老榕樹下時, 高鐮正仰著頭, 望著黃葉飄零的大樹,獨自一人發呆……他表情悵然,腳邊散著長短不一的煙屁股,連葉言靠近時的腳步聲,都未能夠驚醒他。
“高先生,這獨自一人站在這裡,真是好興致啊。”
葉言則是站在後方,對那顆大榆樹凝視了良久,才開口道。
這話語一出,高鐮也方才是如夢初醒……注意到自己身後,不知何時還站著這麽樣的一個人。
不過他也注意到,葉言那副稚嫩的面孔,倒是也沒驚慌。而是拍打了兩下褲腳上的灰塵,緩緩起身。
“來了啊。”
高鐮搖了搖頭,緩緩道:“本來是在這邊等你,不過太久沒來這老墓園了,好不容易來一次竟然, 竟然坐的有些入神了,真是失禮了啊。”
高鐮的普通話很標準,但若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裡面微微摻雜著的東北腔,腔調卻並不是很濃重。
“高先生無需客氣,本就是冒昧來訪,要說失禮的人應該是我。”
“葉先生客氣了。”
高鐮推了推眼鏡,這個高高壯壯的東北漢子,笑容卻十分靦腆。
“這墓園裡陰氣重,不是個談話聊天的好地方,我們樓上說吧。”
在墓園招待客人,顯然不是一個好的待客之處,高鐮本想和葉言去待客室聊……卻發現後者的目光,遊離在那一排排空白的墓碑之上。
“高先生,這些墓碑為什麽沒有署名,都是空白碑銘啊。”
葉言注意到,這滿墓園的上墓碑大多都沒有墓名,大多空白。這讓他莫名有些疑惑……這偌大的一片墓園子,莫不是都是空墳或衣冠塚?
“別喊高先生了,喊我高鐮, 或者像小倉一樣, 喊我鐮叔吧。”
高鐮歎倒是也沒有什麽太多的架子,只是語氣中透著幾分沉重。
“這墓園是甲申之亂結束後才建起的,和你看到的情況基本一樣,裡面對應的大多是衣冠塚……”
“衣冠塚?”
葉言不由的怔了一怔。
“對,衣冠塚。”
高鐮歎了口氣:“當年,扶桑島侵入龍國,企圖在力弱,已經淪陷的關外設立大型補給站,以此為橋梁為入侵關內,進行源源不斷的物資輸送……”
“當時為保護國土,破壞扶桑島建立補給站的計劃,我的父親,上一任家主‘高鳴’,連同關外幾家、出馬一脈,對補給站發動進攻。”
“那場戰鬥中,包括直系、旁系婦孺,甚至普通人,我高家傾巢而出,參與者四百三十一人,隻留下十幾個年幼懵懂的孩童和幾個年長護衛,作為傳承以及香火的延續。”
“那一戰,我們勝了,雙方死傷慘重,扶桑在關外建立大型補給站的計劃也被迫擱置下來,為後來的冰城保衛戰打下基礎,只是那些任務的參與者,再也沒能夠回來。”
“……”
高鐮的語氣異常沉重,就像是在訴說著一段親眼所見的過往。
“為了紀念那次戰役,甲申之亂過後,高家重組,我便在院子裡修建了這處墓園。”
“這些墓碑,便是對應著我高家和參與那次任務的英烈數量,雖然他們的名字已經是記不得,但他們的付出不能被遺忘。”
“抱歉,鐮叔!”
葉言有些歉意的看著高鐮,他從對方臉上,尋到一絲黯然。
一聲鐮叔,葉言叫的真心實意,不是因為趨炎附勢、也不是因為高鐮執掌著東北高家,更不是因為他大區負責人的身份。
只是作為英雄之後,他們理應受到尊敬,也該被尊敬。
“沒什麽!”
高鐮笑著搖了搖頭:“都是一些陳年舊事罷了,只是睹物思人,讓你見笑了啊。”
對於經歷過亂世的人而言,提及曾經,無非是心酸往事罷了。
葉言沉默。
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而他的反應,也是被高鐮所看在眼中。
後者溫和一笑,用那雙滿是老繭的寬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葉言的肩膀,語氣中滿是欣慰,
“我小的時候,就經常聽我父親說一句話。國若破,我們不過是一群客死他鄉的淒苦人罷了!”
“過往無可挽回,但後輩中,能出現像你一般拔萃者,想來為這個國家犧牲的英烈,也會欣慰吧。”
“行了,今天就不說這些沉重話題,還是來聊聊其他事兒吧。”
高鐮拉著葉言靠著那顆高大的榆樹坐下,兩人坐在枯葉上,聽著頭上烏鴉的低鳴,高鐮從衣兜裡摸出把廉價紅塔山,抽出一支遞給葉言。
兩支香煙燃著。
高鐮吞吐一口,才緩緩道:“你這次來關外,通過公司拜訪高家,想來是因為十佬選票的事情吧?”
“嗯!”
葉言也沒否認。
在高鐮,在這個寬厚的關外漢子面前,葉言並不想撒謊。
“你也知道,我高家長久以來一直保持棄票,已經很少會去插手江湖上的爭端與是非了,原本,我是不該摻和。”
這樣啊。
葉言心中一沉。
高鐮這番話讓他明白,想拿到高家選票,估計算是沒戲了。
不過可以理解,畢竟已經十幾年未曾插手江湖事的高家,又怎麽可能為他一個葉言,而卻破例呢。
正當葉言以為,事情將要塵埃落定之際。
高鐮卻掐了煙,話鋒一轉,
“但唐門的事情我聽說了,拋開高家,拋開大區負責人的身份,我高鐮隻以我自己個人的身份覺得你做的很對。”
“所以,我願意給你個見面的機會,今天才會等在這裡……”
高鐮的話讓葉言一愣。
忽然又感覺這事兒似乎有戲。
高鐮又續了一支道:“十佬這位置,還是很重要,掌江湖事宜,撐國家門面……但你太年輕,資歷和心眼比那些老家夥,還是個孩子。”
“所以趙董找我聊,想讓我把選票投給你的時候,我在猶豫。”
“甚至在你來之前,我也在猶豫,猶豫著要不要把票給你。”
“一方面是高家已經不在插手江湖事,另一方面是你的年紀太年輕,能否擔任十佬要肩負的責任,能否不愧對這個生養你的國家。”
高鐮雖不插手江湖事,但卻對十佬之位看的很重,更明白這個位置所要減負的責任又有多大。
自然也是擔憂葉言這個年紀,坐在那樣的位置上,是否真的能減負的起這個名頭所帶來的責任。
“鐮叔,你說的沒錯,或許比起坐在十佬之位上的其他人,我的年紀小、過於年輕了,但年輕也不是就可以輕易否定一切的理由。”
“我的實力您知道,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但縱觀整個異人圈子裡,除老天師外,還真沒有幾個能讓我忌憚的……都可以隨便掰手腕。”
“而且,現在十佬圈的大環境您也能看到,不說烏煙瘴氣,但也是各有各的小心思、小圈子連這些人都能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我覺得我也沒問題。”
葉言的語氣鏗鏘。
心思一半為自己,另一半也卻是被這圈子的環境鬧得無語。
連王藹這種人都能依托家族,坐在十佬位子上,他為什麽不行。
不說別人,至少比起王藹那個底線都沒有的老東西,葉言自覺強的不是一星半點,這點沒得說。
“或許你說的對。”
葉言的話也讓高鐮沉默。
不是披著羊皮的狼,混到羊群堆裡就可以真的變成羊。年齡和資歷欠缺又能如何,有些都東西,有的人一生下來便有,而有些人,即便坐擁高位,卻也是一輩子都學不來。
“雖然我對你的印象,一直是停留在傳言之中。”
“但見了面之後,還是能感受到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怪不得趙董會如此大力的想扶持你。”
“不管怎麽說,就衝你敢頂著宮本吾三的壓力,對扶桑人的態度,你想要的這票,我高家理應給你。”
“謝鐮叔!”
葉言臉色一喜,也沒想到,事情竟然進展的如此順利。
而且,在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事情,竟然會是他對待扶桑使團的態度,這讓葉言頗為意外。
不過,在得知了墓園情況後,葉言對這事其實也能理解。
曾經鼎盛的高家,因為扶桑入侵的事情,一戰回到解放前。家族大大小小、老弱婦孺,都打光了,只剩下高鐮這一支維護傳承的香火。
又怎能不恨。
“既然鐮叔肯將這票給我,那高家以後和夜部便是盟友了,有什麽需要的地方,您盡管開口便是了。”
交易是往來的,是相互的,葉言也不喜歡平白被人幫襯。承高家一份人情,自然要想辦法還回去。
“好!”
高鐮笑了笑:“那些事不急,你這難得來一趟冰城,我這個當地主的都沒來得及給你接風洗塵,我在香格裡拉定了位置,晚上去聊聊。”
“好啊。”
同高鐮聊天,葉言還是覺得很舒服的。
況且,這在他看來,最為棘手的事情,卻這麽輕易的解決,葉言自然也不會拒絕這場所謂的接風宴。
……
……
入夜,香格裡拉。
包廂內。
葉言、夏禾、高鐮、高倉四個人圍繞著一張大圓桌而坐。
二兩酒下肚,高鐮的臉色呈現出一陣醬紫色,他端著酒杯,高聲嚷嚷著,“倉子啊,給小葉滿上。”
“好的,鐮叔。”
高倉從善如流的端起酒瓶。
“我我……我自己來就行。”
眼見,有人給自己倒酒,葉言連忙伸手護住酒杯,苦笑不已。
“不給面子是吧?”
對坐的高鐮瞪著眼睛:“我今天可是把手頭的事兒都推了,為的就是能好好喝頓酒……不是,為的就是咱哥倆能喝頓酒,趕緊滿上滿上。”
高鐮的催促讓葉言十分無奈。
而在倒酒時,高倉則是小聲湊過來:“沒事,你就跟鐮叔喝就行,別看他塊頭大,能嚷嚷……但真要和人喝起來,三杯下去,人就放躺。”
對這事,高倉極有經驗。
“那行啊。”
說話間,葉言和高鐮碰了下杯,然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葉老弟啊,葉大兄弟,你知道不,就打俺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小小年紀就有資格競爭十佬之位,這可不是誰都行的。”
“呵呵……”
兩杯酒下去,高鐮拉著葉言開始胡言亂語,一會大兄弟、一會小老弟的喊著,輩分都亂了不知道幾檔。
“咱就說,也就俺家閨女身體不太行,不然就你這樣的小夥,那高低得介紹給我女兒認識認識。”
“跟你說,我倆女兒的呢,大女兒叫大壯,二女兒叫二壯……”
“這年頭啊,像你這麽有愛國心的小夥子可是不多了……”
“……”
高鐮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然後就抱著酒杯趴在桌上睡著了,也讓這邊的葉言不由的滿頭黑線。
“那個,鐮叔喝多了啊,剛才的話都是醉話,你別放在心上。”
感受到死亡凝視,葉言也是尷尬的朝著夏禾解釋起來。
“哼哼——”
後者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但也懶得說些什麽,就先顯得有些不爽。
葉言也便只能賠笑。
就在此時, 高倉擱在桌上的手機忽然沒征兆的響了起來,鳳凰傳奇唱的《月亮之上》在包廂內回蕩。
“抱歉,接個電話。”
高倉朝葉言笑笑,接起電話。
可接起電話沒說幾句,葉言和夏禾就能明顯感到高倉的表情在變化,而且變化的十分明顯。
“好,這樣啊……嗯,我知道了,我這就通知鐮叔。”
“出什麽事了?”
才剛一放下手機,葉言便朝看著他詢問。而高倉則是歎了口氣:“是出馬一脈,受到不明敵人攻擊,剛剛才朝公司這邊申請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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