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明非是我們最棒的學生,他的成績母庸置疑也是最棒的,我說的沒錯吧,昂熱?”
副校長眨了眨眼,看向酒桌旁的昂熱。
他們現在圍聚在路明非宿舍內,一張大的圓桌不知道從哪搬來的,上面擺滿了美食。
屋外的天色依舊一片沉降的暗色,但卡塞爾學院燈火通明,那座巴洛克裝飾風格的餐廳聚滿了訓練了一天的學生,大家喝著啤酒,載歌載舞,慶祝路學長凱旋而歸……
其實也說不上慶祝,單純找個理由痛飲啤酒而已,每天的訓練都很緊張,加上突變的天色,讓大家的神經更緊繃起來了,懷疑戰爭就在明天,而這個時候擁有龍王殺手】稱號的s級路學長歸來,倒是給不少學生定了定心。
下了飛機後,除了路明非一家外,其他人都被暫時安置了起來,幾位在學術界赫赫有名的老人家則被聞訊趕來的所羅門王等人接走了,畢竟老人家間才有話題。
至於幾位美少女,那在卡塞爾也算是稀有物種,都被妥妥安置進了校舍。
路明非攜手爹娘第一時間往宿舍趕去,剛上樓層就聞到了飄來的飯菜香。
他敲開門,暗紅色長發扎成一束的女孩系著圍裙,踩著毛茸茸的棉拖,站在門口笑容恬靜地迎接他,地上三雙拖鞋早已放好,人妻力滿滿。
喬薇尼一臉驚喜地撞開路明非,甩掉高跟靴,赤腳跑進屋內一把抱著未來兒媳婦的雙手,左看右看,滿意的不行,心想著帶回來的姑娘用不著了。
路麟城也一臉驚喜地撞開路明非,作勢要給未來兒媳婦一個擁抱,結果喬薇尼親切地用巴掌輕貼他的臉頰推到了一旁。
路麟城悻悻起身,整了整衣領,剛要說什麽,就看到一邊居然還坐著一位白發的老人,不知道為什麽臉色臭臭的。
一看就是親家!
路麟城熱情迎上,掏出煙盒,遞上一根,問道:“老人家是姥爺還是爺爺?”
上杉越冷哼一聲:“瞎了?我她爹!親的!”
路麟城心頭一跳,上看下看,才認出這位居然就是蛇岐八家的上杉越。
難怪臉色這麽臭!
他清了清嗓子,收起面對老人家的熱情與尊敬,笑容略顯自矜:“久仰久仰,原來是上杉先生,鄙人姓路,是這臭小子親爹,哈哈哈哈,希望我們以後多往來往來!”
上杉越心裡琢磨著今晚把這對父子灌醉然後再刀了的可能性有多大……
路麟城轉身給路明非一個眼色,暗中豎了一個大拇指,當然不是給路明非的,是給他自己的,暗示女方家屬這邊就交給他搞定了。
另一邊,喬薇尼拉著繪梨衣的手跑廚房去了,也不知道在裡面搗鼓什麽。
一時間路明非成了孤家寡人。
所幸沒過多久,大門就被敲響,稚女提著兩瓶清酒笑吟吟站在門口。
他將清酒放在餐桌上,和路明非到了陽台上。
對面寢室樓燈火通明,遠處燈光依次昏暗下去,因為不知道這樣的黑夜要持續多久,為了節省能源,大部分無人的建築和教學樓都是熄了燈,隱沒在了夜色的陰影中。
“這樣的天氣連風都沒有呢,路君。”源稚女笑著歎氣。
“沒事,不會太久的。”路明非呼吸著秋季漸涼的空氣,笑道,“大概也就這兩天吧。”
源稚女目光閃爍:“路君知道造成黑夜的來源嗎?”
“嗯,有人在試圖進入元素海,驚動了元素潮造成了紊亂,這只是衍生效果。”路明非輕聲道,“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
“元素海?”源稚女沉默了會,笑著搖頭道,
“總覺得路君站在和我們不一樣的世界,好陌生,又好熟悉。路君,你準備什麽時候和繪梨衣結婚?”話題的進度突飛猛進,路明非剛還在思考如何消除源稚女對自己的陌生,下一秒就聽到了他的問題。
他敏銳地察覺到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沙發上的兩人和廚房內的兩位都豎起了耳朵。
路明非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
這個問題答不好的話,今晚就危險了啊……
“其實對我來說婚禮現在只是一個名義上的流程形式,在我心裡繪梨衣早就是我身邊不可取代的人了。”路明非語氣輕松道,“不過之前老大和我說過,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舉辦婚禮,然後一起踏上蜜月旅行。”
“哦?”源稚女來了興致,“你和愷撒、楚子航準備一起舉辦婚禮?”
“對。”路明非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稚女啊,你和櫻井小暮呢?”
火突然燒到了自己身上,源稚女卻是不緊不慢道:
“我和小暮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如果這次的事情能夠圓滿解決的話,我們準備一起去徒步環遊世界,第一個目標是中國,中國結束後會轉道去西方。途中如果找到一處符合心意的定居之地,我們大概就會在那裡完成簡單的婚禮,到時候可能會通知你們,就是不知道那時候你們有沒有時間了。”
路明非愣道:“還能這麽玩?”
源稚女笑吟吟道:“路君以後準備在哪裡定居?是回國還是留在卡塞爾?”
“這個不好說。”路明非撓了撓頭,“我是準備回國的,我還在老家買了棟帶庭院的小別墅,就在師兄買的房子的旁邊。不過到時候說不準,說不定我哪根弦搭錯了,就留在卡塞爾教書育人了。”
源稚女啞然:“不知道昂熱校長會不會放你走。”
“這我覺得問題不大。”路明非聳肩,“學校這麽多人了不差我一個,他就算缺校長了,不還有老大和師兄頂著嗎?實在不行芬格爾也能湊個數,說起來有段時間沒看到他了。”
“哈?讓芬格爾當校長?好主意!我第一個讚成!”
熟悉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副校長提著兩瓶剛從昂熱辦公室順來的好酒,輕車熟路地推門走了進來。
昂熱走在他後面,笑著和路麟城來了個擁抱,然後走進廚房親吻喬薇尼的手背。
“芬格爾當校長?”昂熱坐在沙發上沉吟著,“倒也不是不行,那孩子只是表面看上去不著調,但其實真遇到事了,還是很靠譜的,是個好小夥,可惜八成是沒戲了。”
“為啥?”副校長詫異道。
“他已經成功打入北美混血種內部,成為漢高欽定的下一任繼承人了。”昂熱聳肩,“漢高前不久和我說的,芬格爾沒告訴你嗎?”
副校長瞪大了眼:“我知道他和北美混血種有染,但我不知道他居然已經被染成了漢高的顏色!”
“未必,也許是漢高被染成了芬格爾的顏色。”路明非走進屋內。
“哦,這倒還能接受。”副校長讚許地點頭。
昂熱捂臉,這老家夥的關注點一直都是這麽脫線。
“聽上去,是個好小夥。”路麟城也點點頭,“和我的經歷有一點點像,看來是個和我一樣優秀的人。”
路明非神色奇怪,昂熱似笑非笑,副校長則笑眯了眼道:“麟城啊,聽說你這些年已經混到了一把手,怎就回來了呢,這不帶領黃昏派乾趴下秘黨,把昂熱綁起來吊著打,我絕對第一個投誠!”
路麟城嘖道:“然後逼著昂熱每天高呼‘黃昏萬歲’是吧?”
昂熱無語地搖頭,起身道:“我去廚房幫幫忙,待會大家一起喝兩杯。”
沒過多久,廚房內被擺上了滿滿一桌日式加中式的美食,昂熱扮了一道蔬菜沙拉,又下廚做了兩道西餐。
副校長擼起袖子,信心滿滿地說他給大家來手地道的鐵鍋燉大鵝,什麽,沒鐵鍋沒大鵝?沒就沒轍了,苦於材料限制,就小弄一道麻婆豆腐吧。
上杉越看來滿滿一桌菜,暗自皺眉,閨女原本向他請教北海道拉麵的做法,可看今天這情形,八成是沒機會一展廚藝了。
等繪梨衣端著最後一道青椒土豆絲上桌,眾人圍聚桌邊,舉杯同聲道:
“乾杯!”
杯壁碰撞的叮鈴當當聲回響屋內。
路明非笑著望著眼前的一幕,繪梨衣就坐在他的右手邊,左手邊是稚女,對面是老爹和副校長還有上杉越。
喬薇尼本來想坐在兒子的另一邊,但後來思索片刻,果斷跑繪梨衣旁邊去了。
時間就這麽一點一滴在眾人的酒杯碰撞聲中度過。
誰也沒有提及屋外的變故,還有那即將到來的大戰。
他們說著雞毛蒜皮大小的事,圍繞著的主題恰是路明非與繪梨衣。
“明非的成績?”
“當然!明非是我們最棒的學生,他的成績母庸置疑也是最棒的,我說的沒錯吧,昂熱?”
副校長眨了眨眼,看向酒桌旁的昂熱。
昂熱迎著喬薇尼的目光,委婉道:“你兒子顯然沒繼承你們夫妻當年對學習的熱愛。”
喬薇尼憐愛地摸了摸路明非的頭:“沒事,反正小時候就不愛學習,能找到媳婦就行。”
路明非:“……”
期間愷撒聞詢打來了電話,路明非不得不跑到外面接電話。
愷撒將那晚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路明非小聲道都在預料之內,不要驚慌。
愷撒又問那小子真是你弟弟?
路明非笑著說是,絕對的親弟弟。
愷撒頓了頓,又說他和諾諾準備暫時留在加圖索家族,穩定家族內部的局勢。
加圖索家族的勢力鋪得很大,超乎想象的大,他的叔叔給他留下了一塊巨大的“版圖”留待繼承。
他接下來需要完全掌控這個龐然大物,然後利用家族扎根以及伸手在全世界各個領域的“觸手”,來推動與干涉各國的內部決議,配合秘黨穩定世界局勢。
這將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涉及到的人、事將是龐大到無以複加的,其中的複雜程度不是和某位政治局、企業家又或是黑幫老大吃頓飯就能解決的。
而是需要吃無數頓飯。
愷撒在電話中苦笑著讓路明非盡早解決他的家務事,他和諾諾大致算了下,單是完全掌控家族,接洽家族附屬勢力,就至少接下來一周都不用睡覺了。
路明非一時間不知道老大是在訴苦還是在炫富。
回到餐桌旁,幾個老男人已經喝得有些醉醺醺然了,路麟城和副校長輪番灌上杉越,導致上杉越第一個倒下,這兩人相視一笑,默契收杯。
繪梨衣原本是想和路明非待在一起,但喬薇尼對這個兒媳婦愛不釋手,恨不得摟懷裡不撒手。
最後散場時,源稚女背起老爹,向著他們的宿舍走去。
副校長和路麟城勾肩搭背,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昂熱看向明非,笑道:“一起去天台吹吹風?”
路明非欣然同意。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宿舍樓的天台,背靠著護欄仰頭望向沉寂的夜。
“真快啊,感覺昨天才是夏天,今天就快步入深秋了。”昂熱校長感慨一聲,“不知道今年的冬天相較以往會是什麽樣子。”
路明非沒有出聲。
“明非,我和漢高昨天通了電話,他對局勢抱有的態度很不樂觀, 老實說如果我不知道你們兄弟倆,我應該會和他一樣。”
昂熱頓了下,“明非,敵人出現了嗎?”
敵人?
路明非心想著究竟誰才是敵人呢?
是弗裡西斯還是路鳴澤,又或是潛藏在暗處的烏洛波洛斯?還是那個自稱神靈的蒙面女人?
又或者是真正的幕後黑手】老大哥?
“出現了。”路明非點頭,“我們要對抗的,是這座世界一切超凡力量的源頭。”
“元素海嗎?”昂熱輕聲吐出了這個陌生的詞匯。
“嗯。我遇到過幾個人,他們自稱是這座世界的史前遺民,他們來自另外的古老而繁盛的文明,但最後都被元素海帶來的災劫摧毀了。元素海賦予我們超出常理的力量,也在最後剝奪我們的一切。”
昂熱怔然片刻,苦笑道:“總不能真是瑪雅預言中的紀元說吧?”
“不愧是昂熱校長,直接就八九不離十了!”路明非讚賞道。
昂熱消化了一段時間,才接受了路明非的這個說法。
在這之後他問了很多關於紀元說的問題,比如災劫的來源,人們有沒有抵禦災劫的辦法,諾亞方舟計劃真的有用嗎……
在最後。
昂熱忽然問道:“你弟弟現在在做什麽?”
路明非沉默地望向依舊深沉到吞納了天空,仿佛沒有止境的永夜。
在很多故事中,這樣深邃漆黑的夜幕終將會吞噬太多東西,包括那不確定是否會到來的明天。
他說——
“他在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守護我的人生,試圖讓我過得更好,順便拯救下這個即將毀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