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官,充其量也就是比班副大兩級的排長。
有什麽好顯擺的?
所以,賈六很低調。
只是這年頭,低調老實的人,未必就得到所有人的認同。
賈六感覺到背後有人在說他壞話,雖然他聽不見,但直覺告訴他這種事情正在發生。
身正不怕影子斜!
一心報效大清的賈六怎麽可能理會得了這世間的諸般紛爭。
諸如常秉忠、王福他們追著舒文慶要錢這種雞毛蒜皮小事,他更是不會管。
只是在看到舒文慶的家奴,也就是那個被自己任命為蘇喇隊長的家夥揮舞拳頭,要替少主子撐腰時,他默默派出了“金牌打手”楊遇春。
事情,得以圓滿解決。
做人,不能趕盡殺絕。
念在都是一個旗的老鄉,也都是一個隊的同事,應眾人請求,準備上床睡覺的賈六勉為其難的給他們做了一次具有官方性質的調解。
於是,事件以舒文慶掏出三百五十兩給常、王、祖、劉四人平分落幕。
“小舒啊,小賭怡情,大賭傷身。都是一個旗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拍了拍身子有些僵硬的舒文慶,本著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原則,賈六回去睡覺。
一切又恢復平靜。
楊植在摸到少爺邊上準備躺下時,卻發現少爺的眼睛直溜溜的盯著鋪頂頭。
那邊,老常他們四人正在分銀子。
“少爺?”
楊植面色古怪,他以為少爺也想從中分一杯羹。
這就未免太不厚道了。
要不是老常他們幫著遮掩,私吞軍餉這事能就這麽悄無聲息了?
“你什麽眼神?”
栓柱什麽心思,賈六能不懂?
他盯著老常他們看,是怕他們銀子分不勻。
本來就是,三百五十兩四人分,怎麽才能平均?
別介剛把敵我矛盾調停好了,這邊四人又鬧出分贓不勻的內部矛盾來。
還好,老常他們到底顧大局,在祖應元少要幾兩後,四人心滿意足的鑽進被窩。
賈六搖了搖頭,不知是不是說祖應元傻。繼而不太情願的收回視線,默默轉過身子。
映入眼簾的是栓柱的兩隻大眼睛。
瞅了瞅,又默默轉過去。
這一夜,睡得很香。
可以說自打來到這世間,賈六還是頭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營中就有人敲鼓了。
嘩啦啦的,各旗正在睡夢中的拜唐阿子弟七手八腳的邊穿衣服,邊往外面校場上跑。
到地一看,滿八旗領隊、二等侍衛雅滿塔爾同內務府領隊桂林正在低聲攀談著什麽,邊上還有不少賈六沒看過的官員,估計不是總督府的就是前線過來“挑兵”的。
賈六知道阿蘭保昨天就去了金川,但也沒見蒙八旗的領隊前鋒參領阿滿泰,估計這位阿大人可能也過去了。
一眾拜唐阿子弟同蘇喇按各旗各隊分別站好後,內務府領隊桂林便過去請正在一間屋子內閱看調兵冊的領隊大臣、鑲白旗滿洲副都統都爾嘉大人。
各旗拜唐阿分配工作便是由都爾嘉負責。
昨天下午都爾嘉剛剛見過金川大軍統帥,剛從木果木大營趕來崇州的武英殿大學士、定西將軍溫福。
溫福指示前線吃緊,新來旗員及子弟須盡快補充各處,並讓先期抵達的前鋒營同健銳營由參讚大臣明亮帶往木果木大營。
在同四川總督富勒渾商議後,又擬調川兵七千撥歸供福康安指揮,以加強福康安左路軍實力。
主持完旗員拜唐阿子弟分配工作後,都爾嘉也將趕往大金川阿桂處,配合阿桂對番兵據守的烏圍、噶喇依圍二處的攻擊。
“就按昨日議定的章程辦吧。”
出來看了眼列隊完畢的八旗子弟,都爾嘉雖還是不太滿意,但相較剛出京那會多少要好了些。
“嗻!”
桂林領命,當下便同滿八旗領隊雅滿塔爾開始帶領官員分派。
........
最先分派的肯定是滿八旗。
漢軍這邊習慣了,所以都在耐心等侯著。
身穿正九品藍翎長官服的賈六在一眾穿拜唐阿服的旗人子弟中,頗是亮眼,吸引周邊不少旗的子弟朝他看。
眼神中大多是疑惑。
賈六也奇怪,因為他沒發現人群中有和自己一樣已經轉正的大清正式公務員。
仔細想想,可能是消息昨日才傳出,這幫八旗子弟還沒聽到風聲,又或是既不像他一樣財大氣粗,又不像他一樣有魄力。
但站在那,心裡其實也有些慌。
慌什麽?
不是怕分配的去處不是美諾官寨,而是怕舒老二他們見著這麽多當官的在這裡,鼓起勇氣要餉錢。
那樣的話,弄不好他賈大人出師未捷先被當個典型當場法辦了。
還好,風平浪靜。
這就是做人太聰明,太賊的壞處了。
想的太多,考慮得太多,最終便會將一件破綻百出的小事想得無比複雜,進而自己嚇自己...
也就是後世寫小說的慣用腦補。
見滿八旗那邊不時一隊隊開出軍營,祖應元不禁有些羨慕,說了一句:“聽說咱們旗的都統海蘭察大人作戰最是勇猛,每臨前線必親率勇士突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簡而言之,這小子竟然期盼自己能被分到海蘭察那裡衝鋒陷陣。
“海大人是咱們的都統,咱們過去海大人肯定會照顧我們。”常秉忠還點頭附合呢。
賈六站在前面,懶得跟他們解釋一將功臣萬骨枯的道理。
那海蘭察是名將不假,可他那名將是踏著無數敵人以及自己部下的屍首殺出來的。
每戰必親臨前線帶頭突擊,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賈六要是被分到海蘭察處,他就得披兩層甲甚至三層甲跟著這位海都統去啃石頭碉堡!
聽說海蘭察就是索倫兵出身,為何這麽多年索倫兵是越打越少的?
死了唄。
多少索倫兵才出一個海蘭察!
............
因為上頭早就定好了,所以分配起來也快。
很快,滿洲、蒙古、內務府子弟去處就定下了,但讓賈六感到吃驚的是,幾乎一半滿蒙子弟都被分到了福康安、海蘭察、阿桂等直接在一線的將領處。
另一半也多被分在溫福的大營。
那日拜唐阿考試校場上表現出超高騎射水平的蒙八旗子弟,烏爾圖納遜、積福二人就被發到了海蘭察處。
也就是他眼中的死地、凶地!
不應該啊?
賈六心想按正常道理不是應該把漢軍八旗發到最危險的地方去, 滿蒙八旗發到相對較安全的地方才對麽。
“有壞事,咱們漢軍第一個上。有好事,能輪到我們?”
小道消息靈通的劉禾易一語道破真相,原來昨天溫福到崇州來了,為什麽來的?
為的是計劃已久的總攻。
為了這次總攻,溫福已經醞釀許久,米糧兵械這兩個月運了多少到前線,耗資近千萬兩。
換言之,那幫滿蒙子弟看著去一線危險,實際是被派去摘果子,領軍功的。
這得來的前程可比花銀子捐官要實在,也更有前途。
賈六內心有些失落,敢情他花錢買的這個九品官在人家眼裡直接是瞧不上的屁。
但不管如何,不用上前線的目的賈六算是達到了。
他如願以償被分往美諾官寨劉侍郎處,一同分去的除了漢軍正藍旗6人外,另有其余各旗25人。
連賈六在內,總計32人,外加蘇喇74人。
主持分配的內務府領隊桂林看到身穿藍翎長官服的賈六,不禁笑了起來,這事阿蘭保同他說過。
令皇貴妃的內侄真不錯,加之得了賈六不少孝敬,便將往美諾寨的憑證交予賈六,讓他領隊前往。
賈六自是高興,這意味他到了美諾官寨大小也還是個頭。
於是,帶隊出發。
32匹馬,74名隨從,一頭熊。
刀39把、矛68杆、弓40付,箭枝2400余,拴熊鐵鏈一根(長六尺六,佩金絲大環)。
賈大人的隊伍,這便算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