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是什麽意思?
彭曉寒正尋思賈大人這個字眼有何深意時,身邊的陸阿大就嚇得“撲通”跪到地上。
真個就是“撲通”一聲,因為腳下是一塊散架馬車的車底板。
“大人,不關我們的事啊,不關我們的事啊!”
陸阿大極力辯解,說番兵突然殺出來後就將隊伍給圍死了,他們是好不容易冒死衝出來的,當時一心想著求援,絕非是什麽臨陣脫逃。
“這話同本官說不著,你到大營同溫中堂說去吧!”
賈六不愛聽陸阿大這話,太不合他心意。
臉子往那一沉,手那麽一揮,威風勁便上來了,喝道:“來人啊,給我將這兩個膽小如鼠的廢物拿下!”
“嗻!”
打番賊,王福他們沒本事,但要拿自己人,那是爭相表現。
眼看就要被拿下,彭曉寒頓時急了,也不細想了趕緊說道:“大人,我們願聊,願同您聊!”
“聊聊?”
“聊聊。”
一個帶有征詢的意思,一個帶有肯定的意思。
“成,這邊。”
賈六頭往林子一歪,可能是說此地人多眼雜,機密大事不能讓閑雜人等聽到。
“哎,哎!”
彭曉寒一扯還傻跪著的陸阿大,跟著進了林子。
“啥叫聊聊?”
王福不解的問邊上楊遇春。
楊遇春搖頭表示不知。
“能有什麽好事?反正鬼子六叫你同他聊,你別去。”
祖應元朝林子瞄了眼,懶得理會:多半那小子是想勒索人家綠營的錢財,天知道這家夥怎麽這麽貪財好錢的。
想譏諷鬼子六幾句,想想還是算了,畢竟剛才人家給自己記了兩個賊人的功勞。
說鬼子六做人不行吧,這小子做人也行。
唔?
劉德若有所思看向那些裝滿銀箱的車輛,又看了看鬼鬼祟祟跟進林子的彭、陸二人,心頭有些跳動。
這邊賈六進了林子後,直接開門見山問跟進來的彭、陸二人:“怎說?”
“......”
比較老實的陸阿大看向旁邊的彭曉寒,後者在短暫猶豫之後,賠著笑臉道:“大人,我二人確不是畏賊逃脫,還請大人明鑒?”
就這?
賈六眉頭微皺,他的時間很寶貴,每浪費一個呼吸都是對大清的不忠、不孝。
眼見賈大人面色又開始往下掛了,彭曉寒趕緊從懷中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又示意陸阿大也拿五十兩出來。
“大人緝捕番賊辛苦,這是我二人的小小心意,還請大人收著喝茶...”
賈六怎麽可能收人家的銀票。
面色卻是稍稍緩和一些,慢條斯理說道:“按理說,這事本官當秉公上報,但既然你這麽說了,我也不好真做那鐵面無私人...只是,我們旗人不談錢,談錢俗了,”
話鋒一轉,“便真是談錢,這點錢恐怕也不好談吧。”
說完,負手看向路上。
視線中,上百輛裝滿銀箱的車輛一字排開。
見狀,彭曉寒面色一變,心中打突,心道這位八旗的賈大人總不會是在打大軍餉銀的主意吧。
嘿!
巧了不是!
賈大人還真打了這主意!
幾十萬兩餉銀打眼皮底下過,還偏偏碰上劫道的番賊,這不是老天爺給賈六送的進步機會麽。
他這會最缺啥?
錢呐!
有錢才能進步,
進步了才能更好回報大清不是。 所以,鐵公雞也得給它拽根毛下來。
不過,這事能不能成,卻要著落在彭、陸二人身上。
他好,大家就好。
他不好,這兩家夥就別想好。
當然,賈六為人從不搞強買強賣,所以頗有耐心等著。
只是,等來等去卻等不到姓彭的腦袋開竅湊近說一句,是他們記錯了,丟失的餉銀應是那麽多,而不是這麽多。
“看來,你二人是不想同本官聊了?那成,你們自個去同溫中堂說!”
失去耐心的賈六面沉如水,抬腳便要走。
天大的理,餉銀丟了三萬多兩,護送官兵全部陣亡不是假的,獨獨活了彭、陸二人也是事實,這真要到溫中堂面前說,能有說話的份?
十顆腦袋都不夠砍!
原本在老家安陸縣當帳房的彭曉寒此時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有這一劫,去年就不該聽大舅子的做這勞什子綠營的哨官。
現在好了,本錢還沒撈回來,倒是先擔上殺頭的罪了。
一陣躊躇,終是咬牙拉住就要走出林子的賈大人。
“大人,剛才是卑職數錯了,丟的不是九車,是十車!”
一車大概四千兩。
這錢不把你賈大人肚子撐死!
不想,賈大人卻憤而甩袖,怒氣衝衝道:“你當本官是要飯花子呢!告訴你,小爺在京裡逛胡同一月開銷也不止四千兩!”
這是給自己貼金了,真有這開銷,也不至於總拉著常秉忠翻窗戶、跳牆頭逃單。
八大胡同至少有幾家是不歡迎他賈少爺的。
姓彭的太磨嘰,一點也不體察領導的心思。
淨瞎耽誤領導時間。
“不,不,卑職絕無此意!”
彭曉寒算是明白了,這八旗的爺心黑著咧!
把心一橫,再次表示他剛才還是數錯了,叫番賊劫去的餉銀是十二車,四萬多兩。
一萬兩,總能買他二人一個平安了吧!
您賈大人也總滿意了吧。
小心撐死你這個王八犢子!
“是吧,老陸?”
到這會陸阿大哪不還明白什麽意思,忙將腦袋重重一點:“是,是,四萬多兩。”
賈大人卻是怒氣不消:“你們是吃乾飯的不成,丟失的餉銀還能數錯!去,再數!”
摞下這句話後,賈六不高興的從林中出來,朝保鏢兼打手的楊遇春招了招手,問他花狗熊哪去了。
“哎呀!”
楊遇春這才發現花狗熊竟然沒在隊伍中,趕緊去找,結果在兩塊大石間找到了這家夥。
狗蛋當時縮在裡面,怕是叫剛才的銃聲嚇到了。
將花狗熊拽出來帶到賈大人面前時,那個姓彭的哨官又過來了。
“大人,我們又數了一遍,丟的不是十二車,是十五車。”
這個數字是彭曉寒同陸阿大商量再三的結果,因為不能再多了。
不想賈大人給他二人的回復是:“再查。”
聲音倒是平淡,但內中不快的意味明顯比剛才增加了幾分。
“這...”
彭曉寒同陸阿大無奈又去數,第三次報來的數是少了十八輛車,丟失軍餉七萬兩。
七萬兩?
賈六開始珠心算。
七減三點六,就是三點四。
那日在京城看到的小捐榜上一個道台是多少銀子來著?
就在賈六心算銀子夠不夠時,彭曉寒卻以為賈大人心黑還不肯滿足,隻好提醒一句:“大人,拿的太多,您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