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六沒想到海蘭察是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人,更沒想到從楊遇春揮棍,自己打黑槍,到狗蛋從屋頂跳落揮出熊掌,前後不到十個呼吸,大清名將海蘭察大人就光榮了。
肯定光榮,狗蛋滿嘴的血, 正齜著的尖牙利齒就是最好的證據。
要知道花狗熊的牙齒,可是不管多粗的竹子都是一口“嘎巴”,咬合力驚人。
更何況狗蛋是隻成年的花狗熊。
據說,能夠打敗一只花狗熊只能是另一只花狗熊,華南虎都不是它的對手。
能被四川人列為四大害,已經說明花狗熊的威猛。
反正,賈六是打不過狗蛋的。
感動於狗蛋護主同時, 賈六知道闖禍了。
他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而且海蘭察死的這麽突然, 突然到賈六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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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子揮棍,肯定不是賈六的授意,是他本能的應激反應。
或者說,忠誠的體現。
問題是小春子都動手了,賈六無論如何也要補槍,主動也好,被動也好,先打死海蘭察總不會錯。
現在的麻煩是,他需要承受海蘭察部下那幫索倫兵的反噬之力,連找個安全指揮所都來不及,整個人完全暴露在索倫的強弓之下。
然未等他下令,又是兩聲槍響。
槍響過後,禦前二等侍衛五岱大人搖搖倒地。
打黑槍的是祖應元同劉德,二人不得不開槍, 因為這個黃馬褂的刀已經出了鞘。
“殺了他們!”
“為都統大人報仇!”
“保護賈大人!”
“保護狗蛋!”
“......”
驚醒的雙方瞬間劍拔弩張。
叫保護狗蛋的是楊植, 一個箭步就擋在了身形比他高大威猛許多的花狗熊前面。
狗蛋卻將一隻熊掌伸在了上司的上司胸前,同時露出口中的尖牙朝對面那幫人嗷嗷叫喚。
舉火槍的舉火槍, 拉弓弦的拉弓弦,拔刀的拔刀,揮矛的揮矛...
眼看一場火拚難以避免,千鈞一發之際,兩個人影不約而同的衝入人群當中。
一人喊的是:“別開槍,千萬別開槍!”
另一人喊的是:“別放箭,千萬別放箭!”
喊別開槍的是四川按察使李世傑大人;
喊別放箭的是領隊大臣、正藍旗滿洲副都統博清額。
李大人要求的是賈大人的隊伍,因為這支隊伍裝備火槍較多。
博大人要求的是索倫兵,因為他們的武器是大弓,一箭能射穿兩層甲的大弓。
隨著兩位大人同時發出的“都別動!”吼聲,一觸即發的火拚被延緩了幾個呼吸,但對於已經神經繃到極限的雙方而言,未必有用。
雙方都太緊張了,一次顫抖的失手就會讓這裡遍布屍體,人人飲恨。
“快去看看海都統還活著沒有!”
李會長朝兩個端著火槍的索倫兵一指,之後一跺腳自己直接奔進了木屋當中。
這一下,所有人的視線都被李會長吸引了過去。
所有人瞬間在想的是:海都統是不是還活著?
一句話就將一場火拚無限期的給拖住,李會長不愧是四川省的三把手。
薑,畢竟老的辣。
木屋中,李會長倒吸一口冷氣。
海蘭察死的不能再死,脖子直接被咬斷, 要不是皮肉連著,早就屍首分離了。
沒了頭盔的腦袋,看不出有什麽變形,隻七竅在流血。
再看海蘭察的胸口,鮮血正從一個拇指蓋大小的血洞中不停往外湧著。
從案發現場來看,李會長不好斷定海蘭察的致命傷究竟是銃子造成,
還是那隻畜生造成,又或是被鐵棍重擊斃命。如同他當年在成都審過的一樁案子。
一個行人喝醉後先是被一輛馬車撞倒,但造成其死亡的不是這輛馬車,也不是隨後第二輛壓過他腳的馬車,而是路邊的一口積水沒有被曬乾的凹坑,最終仵作驗屍結果就是此人死於窒息而亡。
複雜,太複雜。
跟進來的兩個索倫兵也被這一幕看呆了,反應過來便要衝出去為都統大人報仇。
然後,年紀雖大身手卻很敏捷的李會長一把一個拽住了他們的衣角。
“海蘭察已經死了,難道你們想讓外面的人都跟著陪葬?還是你們索倫人的命真就這麽不值錢!”
“不能再死人了,這件事由本官處置!”
兩個索倫兵愣在那裡。
.........
出來後的李會長看了看正在對峙的兩夥人,他沒有去看闖禍的賈六,而是看向了正面對索倫兵的領隊大臣博清額,並向對方微微搖了頭。
博清額心一沉,海蘭察死了,他手下這幫索倫兵肯定不會善罷乾休。兩方一打起來,在場的包括他在內,恐怕活不下幾個。
因此,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這位領隊大臣想到的就是絕不能火拚!
這同李會長的想法一樣,雖然兩人的目的不同,但在不能火拚這一點上,卻是一致的。
“海都統已經殉國,人死不能複生,本官現在命令你們將手中的武器都放下!”
李會長肯定不能偏幫哪一方,他希望雙方冷靜下來解決此事。
“放下?”
一個索倫兵情緒激動咬牙怒道:“不可能,我們要為都統大人報仇!”
“對,報仇!”
索倫兵們情緒激動,根本聽不進勸說。
“所有人將武器放下,是不是為都統大人報仇,自有朝廷,自有皇上在!”博清額搬出朝廷和皇上希望能震住這些索倫兵。
然而似乎並沒有什麽效果。
緊張氣氛中,一個索倫傷員艱難爬出木屋,用盡力氣朝索倫人群喊道:“你們要為誰報仇?是要將自己人丟下等死的海蘭察嗎!”
這一聲喝問令得這個重傷員胸口如被錘擊般巨痛,但他仍撐著雙臂死死看著他的同伴們。
情緒激動的索倫人群沉寂下來, 是啊,一個經常拋棄自己部下的將軍,值得他們為之報仇麽?
“這麽多年來我們跟著海蘭察得到了什麽,他的頂戴紅了,他的官越做越大,我們有什麽?我們還剩什麽?我們的族人還有多少!”
又一個索倫傷兵站了出來,他不是重傷員,海蘭察沒有放棄他,但他卻不想為死去的海蘭察報仇。
他的父親、哥哥都死了,他家就剩他一個,如果他也死了,他們家就再也沒有人了。
“現在受傷被拋棄的是我們,如果受傷的是你們,你們還要替海蘭察報仇嗎?”
兩個漢軍傷員將一個索倫重傷員架到了人群當中,用他那絕望的眼神看著他的同伴們。
終於,一個索倫兵將手中的長弓放了下來,並對身邊的人說道:“阿保,把弓放下,我們索倫人為海蘭察流的血夠多了,不能再流了。”
那名叫阿保的年輕索倫兵猶豫了下,還是將手中的弓放了下來。
越來越多的索倫人放下了武器,對面的漢軍隊伍見狀也將火槍放了下來。
“你能帶我們出去嗎,你說為大清流血的人,都不當被拋棄的。”
一個叫瑪德裡的索倫傷兵回頭看向賈六,對方剛才說這句話時,他很感動。
“我不知道能不能帶你們出去,”
賈六沉默了一下,之後緩緩走到索倫兵面前,“但我不會丟下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只要你們還有一口氣,我就一定帶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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