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年臘月初八,太陽照常升起。
賈六早上醒來的時候出恭時一直在扒老黃歷的,看看今天宜什麽忌什麽,結果發現今天諸事皆宜,不由很是高興,認為這是上天降下的吉兆。
出來時,黃歷少了小半本。
由於今天老太爺得上班工作,所以賈六必須認真洗漱一番,虔誠給老太爺上三柱香,希望老太爺為了後世子孫的繁榮富貴,能夠積極配合,不要消極怠工。
上香時,賈六雖然沒有任何言語,但他認為地底下的老太爺一定能夠收到他的短信。
剛上完香,正準備吃早飯時,德木過來報訊,說是刑部的郎中富尼漢要求揭發刑部以滿尚書英廉、漢尚書崔應階為首的反動集團。
一聽還有這等主動尋求進步的官員,賈六頓時高興,問這個富尼漢什麽的出身。
德木道:“大人,此人是滿洲鑲白旗出身,太爺爺是順治爺留下的四大輔政大臣之一索尼,爺爺是康熙朝的權臣索額圖乾隆二十三年任職刑部,現為督捕司郎中。”
賈六一聽富尼漢如此根正苗紅,還在刑部工作了十七年,趕緊讓德木把人帶來。
富尼漢被帶過來時手上還綁著繩子,但這不影響他第一時間就給小自己二十多歲的額駙大人跪下,“咚咚”就是三個響頭,然後義憤填膺道:“下官檢舉英廉、崔應階相互勾結,欲趁皇上謁陵之際行大逆不道之事,請額駙徹查!”
“既然你早知此事,為何現在才來檢舉?”
賈六放下粥碗,拿起一枚熟雞蛋在桌上敲了敲開始剝殼。
“下官,下官”
富尼漢一時語滯。
“起來吧,”
考慮到富尼漢根正苗紅,又是刑部的專家,且主動站出來檢舉揭發,賈六也不打算為難他,示意德木給富尼漢解開手銬。
“你所反應的情況,本官會命人專門記錄並予以徹查,如果調查出你沒有參與這次密謀顛覆大清的活動,本官自會還你清白。”
將剝好的雞蛋咬一半入肚,又就了一口稀粥順下去後,賈六筷子桌上一敲,“但若查出你事先知曉此事而不來報,縱是本官饒過你,大清的律法也饒不過你!”
坐著跟大總統閣下一塊吃早飯的保柱也跟著拍了下桌子:“我家大人不會冤枉一個壞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好人!”
嗯?
賈六險些叫另半邊雞蛋給噎住,氣得瞪了眼保柱這個不會說話的文盲。
富尼漢也聽得一怔,可不敢指出能陪額駙大人一塊喝粥的保大人話中語病,先是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絕沒有參與密謀,繼而突然說道:“下官在京中有套宅子,是祖父生前所居”
“叭!”
賈六沒想到富尼漢這麽直接,頓時怒不可遏,“富尼漢,你當本官是什麽人!”
“下官有罪,有罪!”
富尼漢嚇得“撲通”跪倒在地,磕頭如蒜。
這個認罪態度讓賈六面色稍緩:“剛才你說是你祖父索尼的房子?”
“是,是。”
富尼漢一連幾個是。
“你自知有罪,說明你還有良心,明是非,辨善惡,不是不可挽救,這樣吧,朝廷培養你們也不容易,本官便給你戴罪立功揭發英廉等人的機會,另外,你再納議罪銀吧。”
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賈六不想把事情做絕。示意德木將人先帶下去,要這個富尼漢先寫交待材料,回頭給皇上辦完事後再提來詳問。
至於交多少議罪銀,賈六也不強迫,純憑自願。
之所以這麽做,卻是準備留下這個富尼漢,不是因為此人站出來揭發英廉他們,而是因為賈六需要有人替他修改大清律。
這是件非常專業的事,非專家不能辦。
現在的大清律叫刑部這幫人搞的汙煙障氣,稱兄道弟都要殺頭流放,還有沒有王法了。
匆匆將余下半碗粥喝完後,賈六整了整頂戴,理了理朝服,接過保柱遞來的朝珠往脖子上一套,便帶人前往禦帳陪同老四鬼子謁陵。
到地方時,除了昨夜被緝捕的大小官員外,領導下五旗滿洲的王爺委員會的成員恆親王弘晊、怡親王弘曉、裕郡王亮煥、和郡王綿循四人都已到了,蒙八旗和漢八旗的代表也全部到場。
人群中洪大德同祖建昌與賈六點頭示意。
幾位王爺看到賈六,神情都有些複雜,顯然王爺們已經知道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明白信王府的額駙現在已經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阿思哈悄悄湊近賈六身邊,低聲道:“剛才奴才同富中堂點了幾句額駙封王的事。”
“老阿,你我兄弟相稱,平輩論交,不要奴才不奴才的,我不喜歡富中堂怎麽說?”
賈六頗是關心。
自己封王的事,饒是他臉皮再厚也不可能自己提出來,必須得老阿他們衝在前頭。
“富中堂他,”
老阿朝陪著皇上走出禦帳的富勒渾看了眼,“他說額駙想的美。”
“噢。”
賈六微微點頭,老富說話就是實在。
老富那邊也看到了六子賢弟,神情倒是沒什麽變化,很正常。
乾隆依舊那幅死樣,對於突然失蹤的大批朝臣視而不見,如木頭人般在老富的安排下帶領百官前往先帝寶頂。
寶頂下面就是地宮。
工部、禮部、內務府的專業人員都已侯著了。
進行了一番象征性的祭祀儀式後,一道警戒線拉了起來,不相乾的人員全部留在警戒線外,除了乾隆和軍機處大臣,內務府大臣,王爺以外,就是賈六、三泰、洪大德等八旗代表。
賈六走在人群中間靠後。
地宮仍是由內務府的那個雷主事負責開啟,參與開啟地宮的技術人員也很熟練。
沿著墓道眾人一路向前,沒有人說話,氣氛顯得非常壓抑。
到了先帝棺槨處,又是一番儀式後,先帝的棺槨被專業人員緩緩打開。
禮部侍郎奎尼在那假模假樣的誦讀了一番文言文後,恭請皇帝瞻仰先帝遺體。
“皇上?”
奎尼又輕喚了一聲後,乾隆才有了些反應,一臉兒臣不孝的樣子走到先帝棺槨邊上。
賈六在後邊瞧著,跟個熊貓表情圖似的嘴角露出銀笑,繼而心中一突:老四鬼子這一驗,就得管他老太爺叫爹,那不成了自己爺爺?
這便宜叫乾隆佔的,都沒地說理去。
不過趙四和老太爺死後的樣子差不多,沒有科學儀器,親兒子都分不出誰是誰。
王公大臣們屏氣凝神,卻不是對棺槨中的先帝有什麽想法,而是都在期待下一刻的滴血驗親。
乾隆的視線終於落在了棺槨中的先帝臉上,然後卻愣在了那裡。
這他媽的是我皇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