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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吞大明》第122章 序幕
在周奎與崔呈秀商討生意的時候,京城裡緝捕行動的范圍在不斷的擴大。
  一隻隻信鴿在皇宮飛進飛出,來來往往的人入宮出宮。
  刑部,都察院,西廠,東廠,錦衣衛的人,接連出京,奔向四面八方。
  天色將黒,河間府,滄州。
  田爾耕坐在一處茶樓的二樓,歪著頭,直直的看著不遠處的長蘆都轉運司衙門。
  田爾耕眼角的疤痕一直在跳,神情卻異常平靜,道:“人到齊了嗎?”
  他身前坐著兩個人,都是錦衣千戶。
  其中一個伸著頭,沉色的道:“大人,除了轉運使周覃外,通判,判官等人都在了。”
  田爾耕直直盯著這個貌似普通的院落,道:“裡裡外外都摸清楚了?”
  另一個千戶連忙道:“大人,摸清楚了,今天是驗鹽的關鍵時候,所有人都會在。自從三品轉運使到九品鹽課大使,總共六十九人,都會在。”
  田爾耕漠然點頭,道:“人手齊備了嗎?”
  兩個千戶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大人,總共三百人,已經在候命了。”
  田爾耕點頭,眼角的疤痕不停的顫抖。
  他其實早就就想動手了,是被崇禎一直壓著,要求他繼續準備。
  現在,他準備的更加充分,隨時可以放心動手了。
  猛然間,田爾耕直接看向兩人,道:“那八個鹽場也準備好了?”
  左邊的千戶道:“準備好了,八個百戶,各帶一百三十人,足以控制場面。”
  田爾耕越發放心,摩挲著手裡的茶杯,看著兩人道:“這一次的重要性,無需我多說。做好了,咱們在新朝就能立足,榮華富貴不在話下!”
  兩個千戶重重點頭,沒有說話。他們也不傻,田爾耕沒說完的話,其實就是,做不好,新帳舊帳一起算,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翻身!
  天色漸黑,一群人吵嚷著,出現在田爾耕等人的眼中。
  最前面的是一個常服中年人,左左右右,都是簇擁的人,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田爾耕伸手,讓蠢蠢欲動的兩個千戶鎮定,目光冷銳,低聲道:“讓我們的人準備好,一旦周覃進去了,給我封鎖這院子,一隻麻雀都不準飛出去!”
  “是。”兩個千戶連忙躬身,神色凜然的應著。
  轉運司衙門前,周覃等一大群人並沒有察覺到什麽,說著笑著,走入大門。
  其中一個人滿是諂媚的笑著道:“周大人,今年的產量頗豐,您可要松松手,漏一點給我們啊……”
  周覃紅光滿面,背著手,步履穩健從容,故作不滿的道:“想要鹽,你拿戶部的鹽引來,有多少鹽引就有多少鹽,沒有鹽引,本官是可是一斤都不會給的。”
  “那是那是,鹽引,小人有,小人有……”這個人,看著是官,又明顯的商人做派。
  “有鹽引就好,哈哈哈。”周覃笑著,邁入門檻。
  “哈哈哈”
  一眾人當即也笑了,圍繞著周覃,邁入轉運司衙門。
  田爾耕見狀,慢慢站起來,神色平靜又凌厲,道:“走。”
  兩個千戶當即應聲,一個千戶吹了一聲口哨,跟著田爾耕下樓。
  就在田爾耕下樓的時候,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湧出了大批的錦衣校尉,迅速包圍了轉運司衙門。
  這麽大動靜,自然驚到了裡面的人。
  沒進去多遠的周覃,沉著臉又出來了,站到了門口。
  他臉角方正,神情嚴肅,冷眼盯著門口的錦衣校尉,心裡卻是驚疑不定。
  ‘這些錦衣衛哪裡來的,為什麽京裡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們是要幹什麽?’
  他身旁擠滿了人,一個個都是神情怪異,卻並沒有多緊張。
  田爾耕在人群後大步而出,迎上了周覃。
  周覃看到田爾耕,心頭更驚,沉著臉道:“田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覃是從三品的大員,自然認識田爾耕。
  田爾耕手握刀柄,環顧眾人,盯著周覃道:“本官奉旨,查辦鹽課貪瀆案,周大人,莫要讓我為難。”
  “放肆!”
  田爾耕話音未落,一個半百老者出列,大聲呵斥道:“我家轉運使乃是從三品的朝廷大員!別說錦衣衛了,就是部院大臣也不可這般隨意!你說有旨意,拿出來!”
  田爾耕眼角疤痕抽動了一下,看著他,道:“長蘆轉運司通判烏淳?”
  “沒有旨意,就趕緊走,不要擋著我們做事情!”又一個人出列,對田爾耕很不客氣。
  鹽政的人,尤其是地方的,相對豪橫的多。
  田爾耕神色不動,打量他一眼,淡淡道:“沒見過,你是誰?”
  “豐財場大使,侯秋平。”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仰著臉說道。
  田爾耕注視著他,又看向周覃。
  周覃臉色有些陰沉,滿面冷意與警惕,並沒有阻止手下人。
  田爾耕沒有動,他身後兩個校尉忽然上前。
  噗嗤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突然拔出刀,捅進了侯秋平與烏淳的肚子裡。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兩個人雙眼怒睜,嘴裡嗚嗚不止,而後就跪了下去。
  場面安靜至極!
  誰都沒想到,錦衣衛居然敢當眾殺人,殺朝廷命官!
  周覃臉色陰沉的要滴出墨來,雙眼都是憤怒,背在身後的雙手,死死的握在一起!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忍不住的後退,看著田爾耕,仿佛看到了魔鬼。
  直到這個時候,一些人這才想起來,田爾耕的北鎮撫司,可是魔鬼地獄,田爾耕更是‘五彪’之一,為人最是狠毒!
  田爾耕見眾人不說話了,冷笑一聲,與周覃道:“還想試探嗎?我錦衣衛辦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們指摘了!所有人都帶走,誰敢抗旨不尊,格殺勿論!”
  “慢著!”
  周覃不能不說話了,他盯著田爾耕,強壓怒氣,沉聲道:“我是從三品的朝廷的大員,位如六部尚書,你是要押我回京嗎?”
  田爾耕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帶走!”
  地上是兩具屍體,鮮血還在流,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氣。沒人再敢跳出來,哪怕是周覃也只是問了這一句。
  上百錦衣校尉,押著幾十個長蘆轉運司的大小官員,穿街過戶,來到了一處大院子。
  周覃見著,心裡反而松口氣。
  他們被抓走,不是無聲無息,這樣,他們不會死的無聲無息。他是長蘆轉運使,從三品的朝廷大員,朝廷不會沒有反應。
  他能坐上這個位置,背後自然有人!
  田爾耕則留在了轉運司衙門,分派人手,對轉運司進行查抄,同時查封長蘆轉運司的倉庫,帳簿等等。
  在另一邊,渤海灣的利民場鹽課司。
  一個百戶,帶著一百多人,盯著鹽場入口的大門。
  這百戶名叫章均培,他臉色黝黑,一看是常年風吹日曬,喜歡低著頭,抬著眼皮看人,目光幽冷如蛇。
  他帶著人,站在鹽場大門處。
  大門內,聚集著三十多個壯漢,他們赤著上身,手拿著鐵鍬,一個個面色憨實又不乏凶厲。
  兩撥人對峙了快一炷香時間,誰也沒有動。
  直到天色黑透了,一個威嚴的人影從裡面擠出來,看著不遠處,舉著火把的錦衣衛,神色凝重,低聲道:“大使還沒回來嗎?”
  身旁的人低聲道:“大使去青樓了,估計是喝醉了。”
  威嚴中年人越發凝色,道:“所裡的人呢?”
  一個鹽課司,對應著一個所,這是衛下面的所,負責日常的治安。
  不過,衛所製已經崩潰了很多年,利民場的衛所,除了嚇唬普通老百姓,基本上沒有作用。
  “去喊了,還沒回信。”身旁的人雙眼盯著不遠處的錦衣衛,神情很是緊張。
  威嚴中年人剛要說話,目光驟變,他看到不遠處的錦衣衛,向他們走來了。
  章均培覺得等的差不多了,手握著佩刀,面色幽冷的逼近鹽場大門。
  威嚴中年人見狀,沉著一口氣,迎上前,抬著手道:“這位百戶,敢問……”
  “你是誰?”章均培道。在等火把燈光下,他的臉色更顯幽冷。
  “在下利民場副大使周……呃……”
  但他話音未落,章均培就一腳踹了過去。
  中年人悶哼一聲,連連倒退,摔倒在了地上。
  “你們幹什麽!”一群拿著鐵鍬的漢子紛紛衝了出來。
  錦衣衛的校尉當當當的拔刀,將這些人給圍了起來。
  這些漢子,都是利民場的鹽戶,也叫灶戶,他們世代煮鹽,在這裡生活了上百年,幾乎都是同姓人。
  他們將中年人圍在中間,警惕的看著錦衣校尉,雖然緊張,卻並不退縮。
  中年人眼見‘大戰’一觸即發,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攔在章均培身前,急聲道:“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他知道這些錦衣衛的厲害,心裡揣度他們是路過,想要訛些銀子,因此主張‘以和為貴’。
  章均培冷冷的盯著他,道:“奉命,接管利民鹽場,任何人不得阻攔。十日內,會有官吏過來,你們現在所有人,將各戶的信息報上來。姓名,戶丁,人口,每月煮鹽數目……”
  中年人哪裡想到,這些錦衣衛居然要接管他們的鹽場。
  他強忍著胸口疼痛,道:“我們鹽場,是歸長蘆轉運司管轄,錦衣衛無權……”
  他沒說完,就看到章均培拿出一道公文,道:“這裡是戶部的命令公文,好了,你沒資格看,過幾天,會有朝廷官員過來。你,讓利民場所有灶戶排好隊,準備好登記,任何人不得缺席……”
  “誰啊,要接管我的鹽場……”章均培話音未落,不遠處就走來一行人,腳步快、穿著常服的中年人,打斷了他的話。
  章均培微微轉頭,向來人看去。
  來人說完這一句,他身後有一個穿著從九品官服模樣的帶刀之人,大步走來,大喝道:“什麽在我這裡鬧事?”
  章均培打量著走過來的七八個人,遠遠就感覺到衝天的酒氣,眼神冷漠,對著領頭的兩人道:“你們是什麽東西?”
  常服中年人來到近前,盯著章均培冷笑道:“我是利民場大使周琦,長蘆轉運使周覃是我侄子,你是什麽東西,敢我來這裡鬧事!”
  另一個帶刀之人仰著臉道:“我是利民總旗周斌,知道你是錦衣衛,但這裡是天津衛,利民鹽場是我的管轄范圍,有事沒事,都給我走,否則兩廂不好看!”
  所謂的總旗,一般是百戶下面的兵官,可以領著一個‘所’,多則數百人,少則幾個人。
  章均培神色幽冷,抬起手,輕輕擺了擺手。
  上百個錦衣衛校尉,迅速將這些人給圍了起來。
  周斌神色立變,寒聲道:“我們與錦衣衛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真要撕破臉,京城裡的大官,可幫不上你們!”
  章均培根本不理會他,雙眼如毒蛇,手裡又多了一道公文,道:“一道是戶部的,一道是天津衛巡撫衙門的。即刻起,由錦衣衛臨時接管利民場,抗命者,格殺勿論!”
  周斌有些不信,上前接過來,一個個打開看去,尤其是那大印,看完後,不由得神情變幻起來。
  周琦也跟過來,兩個人湊在一起。
  周琦見周斌點頭,忍不住的道:“不對啊,我那侄子怎麽沒有提前說啊?”
  章均培沒有與他們廢話的意思,一把搶過來,拔出刀,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周家人,你們想清楚抗命的後果!”
  他話音落下,身後的錦衣衛,齊齊向前。
  火把如龍,火光突突跳動,照耀著冰冷的刀鋒,顯得無比刺眼。
  周琦,周斌兩人對視一眼,沒有了之前的硬氣。
  這錦衣衛帶著命令來的,又有上百人,顯然不是輕易打發。
  周琦心頭有怒,卻又發不出,看著章均培大聲道:“既然是朝廷的命令,我們不會抗命,不過,天色已晚,明日再做交接。”
  “現在。”章均培寸步不讓,道。
  周琦滿臉怒容,道:“這大黑夜的,怎麽能交接,必須明天白天!”
  章均培手裡的刀在地上輕輕劃了一下,臉角幽寒,道:“要麽,現在交接;要麽,我就以抗命論處。”
  周琦氣急而笑,道:“我就不信,你們真敢殺人!”
  章均培猛的舉刀,大喝道:“所有人,都給放下兵器,趴在地上,不從者,殺!”
  錦衣校尉握著刀,開始上前,一個個絲毫不掩飾煞氣。
  三十多個灶戶,握緊手裡的鐵鍬之類,神色緊張,目光都看向周琦,周斌等人。
  他們不怕打架,也不是沒打死過人,只是,這些是錦衣衛,有朝廷公文,尤其還人多勢眾——打不贏。
  眼見錦衣衛殺到近前,周斌,周琦臉色變幻不斷,心頭怒恨,又沒有任何辦法。
  雖然他們有周覃做靠山,但遠水救不了近火!
  “所有人不得亂動!”
  最終,周斌還是服軟了,強壓著心頭的憤怒與不安,惡狠狠的道:“所有人按照他說的做。”
  這些灶戶猶猶豫豫的,一個個放下‘兵器’,相繼趴在地上。
  周斌,周琦沒有趴下,他們有官身,倔強的站著。
  彼此對視著,心裡想的,卻是怎麽才能毀掉各自房裡那些帳簿以及掩蓋小金庫、小倉庫。
  章均培見他們趴下,沒有威逼過甚,更不進入鹽場,就在大門口,開始一個個的登記。
  周家幾人見狀,心裡暗暗松口氣。
  不同於這裡劍拔弩張後的平靜,在不遠處的三叉沽鹽場,天津衛的士兵,直接強行闖入,羈押了所有鹽戶,查封了所有倉庫,控制了整個鹽場,
  天津衛巡撫,孫傳庭親自到場,壓住了所有聲音。
  針對長蘆鹽場的整頓,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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