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定誠意十足,甚至願意改換龍鳳旗號,但是柳易對江陰城是勢在必得,他帶著微笑說道:“朱元帥既然願意棄暗投明,我自然願意順水推舟,本院判要求也不高,只要朱元帥肯到我船上來,我立即撤兵!”
柳易這話一出,這些突然冒出來的親戚朋友一下子都啞火了,朱定之所以派他們來穿針引線不就是為了保住江陰這塊地盤,可柳易的條件卻是朱定放棄抵抗無條件走到柳易的旗艦之上,朱定是不可能答應這種投降條件。
當然也有人還抱有幻想:“柳別駕,鎮江現在的心腹之患不在江陰,江陰易手之後恐怕柳院判大禍臨頭,請柳院判務必三思再三思,只要江陰城還在高郵之手,您就可一直屹立不倒!”
這是提醒柳易要注意朱元璋暗箭傷人,只是柳易與朱元璋鬥法這麽久,對於朱元璋的套路了如指數,知道只要朱元璋還沒拿下常州,雙方就絕不會翻臉。
因此他笑咪咪地說道:“你們朱元帥如果不願意上船也沒無所謂,我只要想一個人到我船上跟跟我說說江陰城的風花雪花,朱元帥不願意,換其它人也無所謂,反正都是半座江陰城!”
雖然柳易說得風輕雲淡,但是江陰城來的這幾位使者齊齊色變,柳易話裡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朱定不肯無條件投降的話他準備更換談判對象,不管誰獻出江陰城,條件還是“半座江陰城”。
有的人膽戰心驚,有的是氣急敗壞,但好幾位使者一下子充滿了幻想,朱定不可能無條件投降肯定還要掙扎一下,但這就給自己背後的勢力機會了。
幾個月之前,朱定不過是個鄉下販鹽出身的泥腿子而已甚至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如果不是張士誠的高郵軍南下,他現在至多是個悍匪頭目。
既然朱定能抓住機會在江陰州當家作主,自己也同樣在這個亂世之中呼風喚雨,只要抓住這個機會就是無限富貴。
只是大家激動歸激動,臉上仍然是不動聲色,而柳易也趕緊推了他們一把:“我知道朱元帥是富貴中人,向來難請動,所以先讓弟兄去請一請,金花姐,趙元帥,讓下面的兄弟熱情一點!”
柳易既然說“熱情一點”,江面上的火箭、火炮自然是熱情洋溢,炮聲轟鳴間江面一片火紅,而江陰軍在經歷常州之戰的洗禮之後已經是驚弓之鳥,雖然鎮江軍沒使出全力,但是江防戰線幾乎是一觸即潰,好些百戶、千戶直接帶著隊伍躲回鄉下去,而退回江陰城的殘部同樣是士氣不振。
朱定也沒想到戰局崩壞到這等地步,鎮江軍的槍尖都快頂到他的喉嚨,更讓他鬱悶至極的問題在於到現在為止他的江陰軍還沒跟巢湖水師有過正式面對面的交鋒,巢湖水師硬是用無數驚天動地的煙花爆竹把他的江陰軍炸得四分五裂,完全是一場莫名奇妙的失敗。
但現在他甚至還來不及埋怨手下的這些殘兵敗將,而是考慮起如何收拾殘局:“城外已經失守的營壘山頭就暫時交給鎮江賊,咱們不跟他們玩意氣之爭,現在的當務之急一是守城,二是堅守!”
“一是守城,二是堅守”,看起來有點狗屁不通,但朱定手下這些部將都是老油條,第一時間就明白朱定到底在打什麽算盤,“守城”自然是繼續堅持江陰城,但“堅守”就是“堅守江陰”之意,不在意於一城一地之得失,形勢不利就撤出江陰城退回鄉下老家與鎮江賊繼續周旋。
這是朱定對付官軍的老套路,只要時間拖得夠久就一定有機會反敗為勝,
因此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開始考慮起撤退的時候怎麽帶走金銀細軟的問題。 這次入城,江陰軍上上下下都發了一筆橫財,現在既然要撤守自然要把這筆橫財都帶回鄉下老家, 哪怕大件物事帶不走,金銀細軟與老婆孩子都要帶回去,總不能白走一趟。
因此朱定雖然說了“一要守城,二要堅守”,但是下面的兄弟卻直接劃掉了“守城”二字,而是考慮起怎麽撤退的問題,偏偏城外的炮聲、爆炸聲越來越響亮,甚至到了驚天動地的地步。
雖然江陰軍自視甚高,總覺得鎮江賊長驅直入是仗著火器之利,真要白兵交鋒正面相接江陰軍肯定是手下敗將,但在一連串之後的失敗之後別說是“交鋒”就是鎮江軍露個頭江陰軍也照樣轟然而潰,更不要說趙普勝親自下場組織攻勢,江陰軍自然是全線敗退。
江陰軍現在只有“堅守”的念頭,一心想著把守城戰鬥應付過去就退回江陰鄉下與鎮江軍慢慢周旋總能抓住機會翻盤,但鎮江軍既然還在全線進攻,這種撈一筆的想法自然就成了夢幻泡影。
現在柳船的旗艦上就來了三路使者,與朱定不同,這三路使者都願意把整個江陰州交給柳易:“柳院判,您答應的半座江陰城算不算數?”
“我軍萬戶如果把江陰城獻出來,是不是真能拿到半座江陰城?”
“柳院判,我軍老爺不要半座江陰城,只要您保他一世榮華富貴!”
而柳易也非常痛快地回答道:“柳某向來說話算數,只要能幫我拿下江陰城,我答應的條件都算數!”
有這句話就夠了,朱定還在琢磨怎麽“守城”怎麽“堅守”的時候,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嘩,甚至到了江上炮聲都不住的地步,接著有人驚呼:“沈千戶反了,沈千戶反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