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夢也覺尷尬,沒有還嘴,強忍羞恥。
主考喝住眾人:“不要說了!”又對小夢道:“你且聽著,明日我這裡便有入教的大典,明天上午巳時,你到前門軍府那裡報到吧!”
說著,轉身離去。
小夢正欲回家,便有幾個考生圍攏過來。
“喂!不過是吃口官飯而已,你真的入教?”
小夢看他們幾眼,冷冷道:“你們不是也來考試了?”
那幾人道:“考試歸考試,但也不能入教呀?”
“對呀,他還讓你剃發,你真的要剃?”
又有一人說道:“實在活不下去,來考一考,還被我爹罵了一頓,要是他老人家知道我入教,非打死我不可……”
“是呀是呀!我看你也別入了,咱們可都是大隨子民,不能背叛君上呀!”
小夢低頭,也不答話,擠開眾人,徑直回家去了。
伍兒在家收拾晚飯,等小夢回來。
好不容易小夢回家,正要高興,忽見他臉上似有不悅,忙上前問道:“公子,怎麽了?”
小夢不答,坐在凳子上,也不說話。
伍兒上前寬慰道:“公子,沒有考上?無妨,咱們盡力就是了……”
小夢搖搖頭,歎一聲,將今天考場之事高於伍兒。
伍兒聽罷,也是一陣沉默。
“公子,這裡民風如此,依我看,不如……”
小夢道:“我恨自己……恨自己沒有本事……”
伍兒忙上前道:“亂世草民,哪有那麽多有本事的?公子還是要寬心才是……”
小夢微微笑道:“你說的是,不過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如果成為經師,說不準……”小夢看看伍兒,“說不準咱們還能過的好一些……”
伍兒心下明白,小夢有此心也是人之常情,於是點頭道:“公子,不論你要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第二天清晨,小夢早早起來,收拾一下,便往軍府前門去了。
這裡果然有幾個星月教眾,見小夢來,都迎了上去。
“你就是今天要入教的?”教徒問。
小夢點點頭。
眾教徒喊道:“人都齊了,開始吧!”
原來,前院裡已經聚集很多朔州百姓,大多是被抓過來被迫觀禮。
幾天入教的只有三人,小夢是其中之一。
入教時,需脫光上身,由教眾祭司灌水洗禮。
不過這次大典,要在朔州城中做個榜樣,故王不川手下耿昌方主親自前來主持灌水大禮。
耿昌滿臉笑意,向三人道,“你們甚是有福,今後入教便是一家人了!”
又說些祭禱之詞,這才讓三人褪去衣服。
三人都有些遲疑,覺得有傷風化。
恰好於正方主也在其中,一眼認出小夢,於是笑道:“你不是那章小夢麽?上次你跟我說要入教,還是我給你謀了個抄經的好營生。”
小夢點頭。
耿昌道:“你認識他?”
於正小聲回道:“本來是想給阿屍那長老用的,長老不要,就讓他去經房抄經去了!”
耿昌點頭,“這麽說這個人還和我教有點因緣。我聽說他是主動想入教的,你多關照點他,給他點甜頭。”
於正回道:“小的領命。”
又向眾人道:“入教者,皆為兄弟,今天你們率先入教,神教要重重的獎賞你們!”
向小夢道:“我將向長老建議,讓你做這裡的總經師,
每月米銀二百石!” 眾人聽罷嘩然。二百石可不是個小數目,大隨縣令一級每月米錢不過三百石,這小夢一次便得了將近半個縣令的收入。
小夢聽言,忙道:“謝大人!”
耿昌點點頭,“那就趕快開始吧!”
於是小夢帶頭褪衣服,接受洗禮。
若是沒有這二百石倒罷。人性如此,本來朔州百姓就對星月教有所抵觸,這也是為何王不川非要抓住盧守護的原因。可如今只能這樣,慢慢感化朔州城民。現一見小夢有了這樣的酬勞,那在場的羨慕之心便雜著憎恨心一起發作了起來。
“這真是個畜生呀……”
“對呀,背叛皇上,連爹娘都不要了……”
“為了那點子錢糧,就乾出這種事,連祖宗都能賣……”
都在小聲嘀咕起來。
耿昌雖在上位,也聽見風聲,大眼一瞪,“嗯?”
眾教徒其上,持刀威懾道:“住嘴!都住嘴!”
眾人雖害怕星月教,但心中怨氣自不會消減一二。
洗禮後,小夢赤身跪在座前。耿昌親自用剃刀將小夢的發髻打散,就長發末端處剔下幾縷。
剃刀過處,小夢覺得羞愧難當,就如同自己裸身在萬人中一樣。又覺身邊之人指指點點,因此內心驚梀,難以名狀。
如此,小夢的頭髮邊短了一截,只能將中間的頭髮扎起,其余的隻好散落在後。如此裝扮,又顯得他滄桑成熟了一些。
剃發結束,耿昌親自為三人披上衣服,囑咐道:“你們可以回去了,你這兩天在家休息,事辦好後,我命人通知你。”
又看了一眼於正,兩人確定再無要囑咐的,便遣散眾人,讓小夢的回家。
回家一路,也是戰戰兢兢,因小夢頭髮與眾人有了不同,他又不是胡人模樣,又有些心虛膽怯,故才走了一會,便有行人公然的指點起來。
“你是胡奴不是?真是個狗胡奴呀!”
“這副打扮,他家裡人看見不知道怎麽想呢!”
“你們小聲點,讓那些人聽見怎麽辦?”
“聽見怎樣?就是胡奴!狗胡奴!”
眾人訕笑,不時有人朝小夢這邊吐口水,扔石塊,百般嘲諷辱罵。
小夢忍受不住,奪路跑回家中。
這一跑,更讓那些起哄的來了精神,眾人開始在後面猛追,撿起石塊向小夢砸去。
“哎呀!”一不留神,小夢摔倒在地,腦後,背後,便有石子砸在上面的痛覺傳來。
小夢知道,自己不能逗留,再不快走,可能性命堪憂,於是強忍疼痛,掙扎起來,半爬半跑的逃回城門角樓處的小院。
看小夢這副模樣,眾人哈哈大笑,極盡羞辱。
“活該!”
“看呐,還真是條狗!”
小夢也知自己人形全無,也顧不得那些,滿眼淚水,逃回院內。
又巧這幾日營房中的星月教眾不知去哪裡操練,只有晚上回來休息,白天裡幾乎見不到個人影。
這樣便好在無人看見小夢的窘態,於是他急急跑了進來,關上房門,就在裡面嚎啕大哭起來。
伍兒只聽房門大響,又見小夢進來,衣衫不整,臉上俱是淤青,頭髮也散亂不堪,忙上前迎住。
“公子,怎麽了公子?”
小夢抱住伍兒,只是痛哭。
伍兒通情達理,立時猜到幾分,也不在追問,只顧陪小夢垂淚。
哭了一陣,伍兒起身,“公子我幫你看看?”
說著便要脫去小夢的外衣。小夢也不做聲,滿面淚痕,閉目喘息,平複心情。
“哎呀,公子,你這……”伍兒見小夢背後也是青一塊,紫一塊,一些傷處,甚至流出血來。
“怎麽下這麽狠的手!”伍兒淚如雨下。
小夢反止住道:“不妨事的……”又自己站起身來,穿好衣服,看著伍兒,“沒事的,只是皮外傷……”
“公子……不行!公子,我去給你找個大夫!”說著,伍兒就往外走。
小夢忙一把拽住她,“別去!真的沒事!外面亂哄哄的,你若出去,我也擔心!你聽我的,快到中午了,做飯了呢?你做一頓好吃的,我吃了後,睡一覺,就不疼了……”
小夢緊緊將伍兒的手握住, 眼神中透著堅持。
伍兒明白小夢心意,於是含淚點頭,自去燒水做飯,為小夢換好衣服。
小夢身上疼痛,哪裡吃的了多少,為了伍兒不擔心,也咬牙多吃了幾口。
時到中午,便借著午覺在床上睡下。
伍兒怕驚動小夢,只在床邊拿張椅子,靠著牆,瞌睡一會。
不到半個時辰,隱約間,伍兒便聽小夢似在說話。驚醒過來,忙上前察看,原來小夢額頭熱如火炭,身上手腳俱是滾燙。
“公子!你怎麽了?”伍兒方寸大亂,急忙扶住小夢。
想這小夢自上午涼水灌頂,又受了驚嚇追打,身上已然受不住煎熬,再加上中午飯時,多吃了幾口,積熱在內,因此發出病來,痛苦難忍。
伍兒抱著小夢流淚一會,想來也不是辦法,便忙用冷水幫小夢降溫,又倒上溫水,送到小夢嘴邊,讓他喝上幾口。
小夢緩緩睜開眼,看著巧兒,微微笑道:“沒事的,你不必擔心……”
伍兒哭道:“公子!還說沒事!你別不要伍兒呀……”
小夢強笑道:“我哪那麽容易就死,你不用擔心……”
伍兒擦擦眼淚,道:“公子,我去給你找大夫!”
小夢還欲說什麽,伍兒便將小夢放下,自己出門尋大夫去了。
原本朔州城內有幾處郎中,後因這一場變故,幾個郎中慌忙跑路,只剩一兩人還在城內。
伍兒連找了幾處,都是房門緊閉,人去樓空,不免心中焦急,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