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瘦削的男人,縱使披著雨衣也掩蓋不住他瘦弱的身形。
他彎腰佝僂,接近六英尺高……年紀可能在四十五歲上下。
雖然陳濁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僅僅只是遠遠的瞟了一眼就可以知道如此多的細節,但真正讓他停下腳步的是那被電光照映出來的詭異,扭曲的臉。
數根蠕動,彎曲,帶著類似章魚吸盤的觸手從那張臉上鑽出,胡亂的揮舞在空中。
他的兩腮邊還從血肉之中長出了幾片未發育完全的,看上去跟松弛蝙蝠翅膀似的肉翅,此時正一扇一扇的拍打著。
還有那不似人類的,基本上完全從眼眶中凸出的黃色眼球,慈善正一動不動的盯著陳濁,死魚一般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感情。
陳濁能感覺到自己急速跳動的動脈在兩邊的太陽穴裡如同兩隻鐵錘似的敲打著自己的神經,一下又一下的似乎要將他擊倒在地。
一陣陣難以抵禦的奇異感覺襲來讓陳濁想要莫名大笑。
他仿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臉部肌肉般,硬生生看著自己的下顎開始顫抖,然後一個個莫名其妙但又深深刻入腦海的音節從他嘴裡被吐出,漸漸愈發洪亮。
那是如歌般的詠歎調,似是在記錄又是在頌詠著什麽。
傾盆大雨將他沒有披著雨衣的身軀澆了個透心涼,但這足以凍結五髒六腑的冰冷觸感卻遠遠不足心理上的萬分之一。
這tm也是個怪物!
死死控制著上顎竭力向下咬住嘴唇的陳濁看著面板裡那隔個幾秒鍾就下滑一點的理智值,死死地握緊了拳頭。
他的指甲完全鑲入了肉裡,甚至帶出絲絲鮮血。
他能感覺到自己這最後的思維也在那詭異臉龐帶來的扭曲影響下漸漸潰散,絕望中陳濁突然想起第一次自己逃脫著扭曲的方法。
他掙扎著觸碰著自己那根只剩下骨頭的手指。
另一道透明的屬性框出現在了陳濁眼前。
【姓名:???】
【種族:混種深潛者】
【年齡:???】
【友好程度:敵意】
......
【你獲得了一點克蘇魯神話知識】
【你的理智值上限-1】
【你因直視混種深潛者,理智-4】
【理智:65/98】
【因直視混種深潛者,你獲得了種族情報】
【你將豁免未來關於這個種族的恐懼檢測】
顫抖著喘著粗氣的陳濁根本沒來得及觀察眼前虛幻存在著的面板。
他已經那剛剛從瘋狂中緩和下來的精神全部注意在了眼前這個已經變化得看上去如常人一般的混種深潛者身上。
因為那從他身上傳來的冰冷敵意,狠狠地激起了陳濁一身的雞皮疙瘩。
雖然這男人在笑著,但那冷漠的眼神卻是宛如針刺般,讓少年絲毫不懷疑這個怪物下一秒就會突然出手。
此時的所有平靜只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陳濁瘋狂在心底呼喚著先前給予他提示的那個聲音。
他無比希望能再次得到它的幫助,但令人絕望的是所有的呼喚都石沉大海。
而另一邊的男人看著那本應該在自己真實面貌下陷入瘋狂的少年,此時除了面色煞白外,卻是幾乎完好無損的站著,他心裡不由得詫異了起來。
男人嘶啞地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好奇。
“ahf' ymg' ah?”
那是完全不似人類的語言。
就像是隻用舌頭攪動咽喉而發出的氣泡音,又好似嘶啞著嗓子摩擦而成的尖銳高音,數種不同的音節混合在一起讓人聽起來就不由得感到神經衰弱。
這完全就不是給人類發聲器官所準備的語言!
陳濁在心中想到,但更令他奇怪的是自己卻聽的清清楚楚,甚至一瞬間就在腦海裡將它轉換成了中文。
就如同最開始他能讀出刻在桌子上的血字一樣,仿佛自己生來就會這種語言。
他知道,眼前這個怪物在問自己是誰,他甚至聽出來他語氣中帶著的那一絲好奇。
他還感覺到在男人那古怪鼓脹突出眼睛的注視下,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誘引著就要他開口回答。
“我是......。”
“......你爹!”
立馬反應過來的陳濁連忙咬緊牙關,竭力罵了出來。
“有趣的人類。”
男人竟然讚許的鼓起了掌,但他的話語中卻聽不出絲毫溫度。
就在這時,先前那個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陳濁,接下來把心神交給我,不要抵抗,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什麽?
聽到那聲音居然一口叫出了自己地名字,陳濁差點驚呼出聲。
但一想到先前自己確實是因為這個聲音才避免了最糟糕的情況的發生,陳濁激蕩著的心情也就漸漸平複了下來。
但更多的原因則是他隱約間覺得這個聲音極其的耳熟,似乎他曾經時常聽到過一樣。
於是少年表面上裝著一副被眼前男人迷惑的樣子,緩緩地低下了頭。
但心中卻是向著那個神秘的聲音急切地問道。
我該怎麽做?
【什麽都別做,放空大腦。】
那嘶啞的聲音飛快地說著,然後下一秒陳濁就聽見一種蘊含著奇妙韻律的喝令聲傳進來自己的腦海。
一股難以言喻的思緒開始在他的腦海中蔓延開來,漸漸接管了他的一切。
緊接著他就感覺自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一雙手操控著嘶啞地開口。
【菲茲·費舍爾,黑水鎮鎮長,希望號捕鯨船船長......真是好久不見啊!】
那是充斥著戲謔的笑聲,從自己口中傳了出來,語調中滿是嘲諷的意味。
陳濁對這種被操控的感覺很奇怪,但卻又覺得有些熟悉。
他親眼看著自己一步一步地朝著那個怪物走去,步伐穩健,有力,好似絲毫不恐懼著他那真實的面貌。
“你是誰!”
被一口叫破了名字的菲茲·費舍爾眼神一凝,有些詫異,冰冷的殺意從他眼中流露出來。
不過隨即他話風一轉,森然的開口。
“不重要了,反正你馬上就要死了。”
根根觸手從他那寬大的雨衣中探出頭來,垂落到地上,翻滾著發出吧唧的咀嚼聲。
陳濁可以清晰地看見那觸手上一個個長滿了利齒的吸盤,它們就像是一張張脹大的嘴巴一樣撕咬著周圍地面的一切。
似乎是隨著身軀的變化,菲茲的面孔也再次變成了最開始那扭曲的模樣。
他那滿臉的觸須甚至因為殺意而齊齊張開。
“ymg' ah vulgtmor!”
祭祀?
艸!那小丫頭果然是對自己垂涎三尺!
聽懂了菲茲話語的陳濁心中怒火衝天。
他很想現在抓住那個小婊子,一棒子就朝著她頭上掄去,但理智告訴著他還是不要衝動,更何況現在還不是自己操控著身體。
讓我來看看你會怎麽做......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陳濁發現自己的腳步並沒有停下,反而離菲茲越來越近,最後居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緊接著一聲帶著嘲諷的話語從自己嘴裡吐出。
【乖兒子,我真的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