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蒙蒙亮著,太陽從遠處的海平線剛剛冒出一個小角。
一個少年在船艙裡坐在桌邊俯身寫著什麽。
似乎是因為還不習慣輪船的晃蕩,導致紙面上的文字歪歪扭扭,但大體上還是能夠辨別。
【至父親母親:
說實話我也知道這封信肯定送不到你們的手上,但誰要我還是想你們了呢。
原諒兒子的不孝,估計以後沒有機會給你們養老了,實在不行你們就再生一個吧。
妹妹就不錯,再生個瓜兒子你們估計要累的夠嗆。
生了妹妹就跟媽姓,叫冷婧好了,跟我的名字配個套,沉著冷靜,哈哈。
其實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麽。
雖然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天不到,但我卻感覺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年。
這一天裡發生的事情是那麽的扭曲和令人恐懼,但我卻隱約的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歡喜。
我恐懼著它們,但卻又忍不住的被它們深深的吸引著。
那是一種我未曾感覺到的真實,比我這輩子做的所有出格的事情加起來都讓人更加著迷。
你們老是說不明白我的想法,說我跟社會有一種割裂感。
我一開始也以為是自己腦子出了問題,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原因。
因為平靜的生活讓我打心底裡覺得無趣,而現在這種直面恐懼,探索未知卻是讓我心情激蕩。
生死關頭那種食之入髓的戰栗感直到現在還充斥在我的腦海裡,未曾消逝。
我應當是再也回不去平靜的生活了。
接下來我準備前往信裡提及的那所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探尋自己穿越的秘密和這個世界的真相。
希望你們能祝福我。
永遠愛著你們的陳濁。】
寫下了最後一個字符,陳濁將信紙折疊好放進了信封,仔細地封好了口,抹上蠟封,蓋上印章。
然後扭開艙門來到了甲板上,點燃。
他就這樣靜靜的依靠著甲板上的欄杆,看著那漫天飛舞的灰燼飄蕩在空中。
“想家了?”
不多時,一道粗獷渾厚的男聲笑哈哈的在他背後響起。
“有點吧,主要是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少年低沉的聲音裡有著幾分憂愁。
“年輕人怎能如此多愁善感,”那豪邁的聲音裡充滿了揶揄。
“要不等上岸了老哥帶你去快活快活?”
一隻毛茸茸的大手用力地拍在了陳濁的肩膀上。
“嘶!”
“傷口傷口!剛剛包扎好的!”
“不好意思哈哈~”
“啪”的一聲沒好氣的甩開了男人的手,陳濁回頭白了一眼這個滿嘴動不動就開黃腔的大叔,無奈的開口:“羅瑟夫船長你就別逗我了......”
少年臉上閃過一絲壞笑,他笑眯眯的說:“我真要答應你去了,溫迪姐姐不要扒了你的皮......啊!溫迪姐姐你怎麽在這啊!”
說著少年露出了驚慌的表情朝著羅瑟夫身後看去。
“啊,溫迪你聽我解釋,我剛剛就是瞎說的,開個玩笑,真沒有那個意思!”
“哈哈哈!有賊心沒賊膽的糟老頭子!”
看著眼前捧腹大笑的陳濁,抱頭蹲下的羅瑟夫嘴角抽搐著,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趕忙回頭一看,果然甲板上空無一人,哪裡有溫迪的影子。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這個小鬼頭給耍了。
看著無可奈何的大叔,陳濁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呲牙咧嘴的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如同棕熊般的健碩男人就是蓋爾信裡所說的那艘負責接應他的輪船船長,羅瑟夫·謝爾蒙德。
同時也是提出使用那種駭人聽聞的撤離方式的人。
一想到那段痛苦的記憶陳濁看著狼狽男人的眼神就更加得意。
總算是狠狠的報了那一箭之仇!
數個小時前,岩洞碼頭邊。
陳濁剛剛綁上繩子,留下了一連串挑釁的話語之後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拉力將他直接拽進了水裡,然後便是漫無天日的海水包裹了他。
等到他精疲力竭的被抬上了前來接應的小船時,一個用力的巴掌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小夥子你沒事吧!怎麽樣,我們這發明的新型運動還不錯吧!”
迷糊間大口嘔吐著海水的陳濁只看見一個滿臉大胡子的男人插著腰哈哈大笑,其他的幾個也隨聲附和著笑了起來。
“上次那群印第安人還說我們不行,哼,真是笑話!”
“你是第一個驗證了我們理論的!果然船拉著人踩著木板是可以飄起來的!”
那個大胡子興高采烈的拍著陳濁,然後開口問道:“你覺得我們該給它取個啥名字!”
“淦你!”
陳濁隻記得自己罵罵咧咧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就昏了過去。
再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在船艙裡了。
“話說你真不給我們這個運動起個名兒?”
“什麽?”
羅瑟夫那渾厚的聲音將陳濁的思緒打斷了,他下意識地回了一嘴。
“我們創造的新型運動!”
看著男人那一臉正經的樣子,少年掏了掏耳朵,沒好氣的說道:“聽清楚了!”
“你吼那麽大聲幹嘛!”
“嘿嘿,這不是看你眼裡沒了方向嘛。”
羅瑟夫咧嘴一笑,指著那幾個被繩子綁著,跟在船後面滑行的水手朝著陳濁說:“你看現在大家都會了!”
他揚了揚手, 臉上笑容更盛:“到時候我們把這項運動推廣到世界各地,我們就出名啦!”
看著水裡那些歡呼著朝著自己揮手的水手們陳濁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這艘船上的大家自己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就叫它衝浪吧。”少年輕聲說著,“我老爸在夏威夷教我的。”
“令尊這麽厲害,有機會帶我們去見見!”
羅瑟夫笑著拍了拍少年,指著遠處肉眼可見的港口輕聲說道:“小子,我們到普羅維登斯了。”
輪船緩緩停穩了,一道連通船身和陸地的連接橋放了下來。
陳濁緩步走了過去,然後轉頭深深的朝著滿船的人們舉了一個躬,揮了揮手朝著他們大喊:
“到了大學我會給你們寫信的!”
“快走吧,再晚了車票就難買了!”
羅瑟夫也大聲喊著朝著少年揮起了手,“好好照顧自己!以後再見啦!”
......
“真的一模一樣,跟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羅瑟夫看著陳濁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老大,到時間了。”旁邊的一名水手沉聲說到。
羅瑟夫抬頭看向陰沉沉的天空,太陽已經露了出來。
看著自己已經變得若隱若現的手掌,他無奈的擺了擺手,看著一眾開始變得透明的手下們大聲咆哮道:
“小的們,啟航!”
然後整艘船隨即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霧淹沒,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