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上一世已經在演藝圈混了三年，也算有些見識，一瞬間楊樹醍醐灌頂，明白了許多事。

不用去皇姑屯燒香，張大帥說的一點沒錯，江湖的確就是人情世故，沒什麽可懷疑， 如果懷疑的話純屬經驗不足。

另外駱雪剛才說的也沒錯，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因為總會有光線主動打過來，所有的光似乎都在尋找金子。

而楊樹就是一塊金子，出道一年來拍的作品都能證明他是金子，今天《世界奇妙事件》第二季首播，更證明他是一塊純金。

有些道理很簡單，套在別人身上時容易理解，但輪到自己時反而可能看不清，楊樹就是這種情況。

他開始有些懷疑，今天下午《世界奇妙事件》第二季點擊突破五百萬後，駱雪的電話就來了，真的是巧合?

傅總家宴那天聊了不少《世界奇妙事件》第二季在預告，駱雪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打電話之前真的一點沒想起來?

這幾天她真的是忙著撈人才沒打電話嗎?

楊樹甚至意識到，有關《天國情書》的發行，恐怕有人一早就開始權衡，今天《世界奇妙事件》第二季的成績促使對方下了最後決心，他現在才明白未免有些遲鈍。

以前楊樹和同學們探討過，國內院線就那麽幾條，影視製作公司兩萬多家，為什麽發行公司反而四萬多家?

道理說開了很簡單，生產產品的廠家通常沒有經銷的公司多， 自己不會生產難道還不會吆喝叫賣嗎?

許多發行公司都抱著一個簡單的幻想， 如果哪天運氣好拿到了一部好作品，再運氣好點找到門路打通院線渠道， 那可就賺大錢了。

這和大多數商貿公司的夢一樣， 然而與商業其他領域的現實也一樣，絕大多數發行公司始終就沒開張，興高采烈地開業，無聲無息地消失，甚至連工商登記都懶得注銷，所以才積累了那麽多。

但業內肯定有人白手搞發行賺了大錢，才有示范作用，才可能引領一幫人跟著奔向夢想。

剛才聊到了公平，楊樹聯想到內娛的太子、公主們，感歎這一行以後要世襲了。

其實和星二代的情形差不多，哪一行都有類似貓膩，都是各種關系和資本盤根錯節，都有二代食利者，這是這個發展階段的現實。

明星的孩子能食利，製作人的孩子能食利，發行商的孩子不缺胳膊少腿，難道就不能借光了?

“把影片交給嫂子，難道您手上有發行公司?”

駱雪修正了自己的話:“我只是牽線搭橋， 並不是交給我去辦， 有關政策也不允許我涉足電影的製作、發行。

你這部片子的發行可以交給我朋友的公司， 他們能把這事辦得更好，一條龍服務方方面面都打點周全，一點也不用你操心。”

“有這樣的好事，嫂子不是和我逗著玩吧?”

“你看我是喜歡逗著玩的人嗎?”

正經事楊樹也不喜歡逗著玩，而且還很多疑。

當某件事顛覆了他最初的判斷後，那就不得不從頭開始懷疑起。

說實話當他接到傅總的家宴邀請時就有些驚訝，這關系進展得太快了，超乎預期，受寵若驚。

當時他和劉漫勉強解釋為愛屋及烏，老師太喜歡靳冬這個學生，所以對他也格外關照。

現在看來未必是，老師執教二十多年桃李滿天下，能夠身居高層恐怕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當然更不可能看在那幾斤茶葉的份上就請吃飯，別把人看得太沒見識。

楊樹更相信是綜合作用的結果，他收到邀請的前一天才告訴傅總，

譚盾老師答應為《天國情書》譜曲了。記得當時傅總說:“這可不容易，我記得譚盾隻給張藝謀、陳凱哥、馮曉剛寫過曲子，你和他有交情?”

當時楊樹回答:“沒有交情，是朋友牽線搭橋的，我寄了作品的小樣，他看了滿意就答應了，到現在我們還沒見過面。”

“那就更不容易了。”

然而他與傅總的交往卻更容易了，如今在家請客的人可不多了，而且還把子女特地叫回來相陪。

如果爺爺在家請客叫楊樹回去陪坐，他未必會願意，似乎也沒必要。

這發行公司真是駱雪朋友的嗎?

她公公一輩子從事電影事業，中影搞的就是製作發行，她老公學的是劇院管理，研究的是這個教的也是這個，院線應該有不少人。

換了是楊樹，自家不搞個白手套公司都對不起這麽好的條件。

“您朋友的公司叫什麽，發行過哪些作品?”

“叫天格傳媒有限公司，發行過的影片不多，不過成績都很好，最有代表性的作品與你家鄉有關。”

這時候還打啞謎，不過楊樹很快就明白了:“您說的是《富春山居圖》?”

“沒錯。”

“這不是中影發行的嗎?”

“為什麽以為是中影?實際上是天格傳媒，或者說兩家聯合發行也行。”

什麽叫也行，之所以以為是中影發行，當然是因為當年這部電影引起爭議的、不合理的超高排片率。

楊樹沒聽說過天格傳媒，但卻知道《富春山居圖》。

這是一部德華、志玲、靜初幾個大牌聯合主演的動作電影，前年上映，票房三億。

看票房挺成功，其實不然，這部影片可以說是大陸電影史上的一個奇跡，第一部做到了零好評，誰看誰罵，憋都憋不住。

一般電影無論多爛，總有人欣賞甚至稱讚，但這部影片用實力告訴大家，電影真的可以做到讓所有觀眾都受不了，目前豆瓣評分2.9。

好在兩年後又出了部《逐夢演藝圈》， 豆瓣評分2.2，搶了爛片第一名，但也遮不住《富春山居圖》的光芒，因為票房差距極大。

《逐夢演藝圈》是中影聯合大地時代、美亞長城兩家發行公司共同發行的青春片，投資兩千五百萬，票房只有兩百萬，和《富春山居圖》的三億差距一百五十倍。

畢導還是很有本事的，拉來了兩千五百萬投資，三家公司聯合發行，但票房卻沒回本十分之一。

同樣是爛片，難道《富春山居圖》那三億票房都是給德華、志玲、靜初三人的面子?

恐怕不是，這三人大多數正經拍的作品，票房也未必能達到這個數字，難道那些片子不值得給面子嗎?

楊樹明白，這其中起大作用的是發行公司，發行中有很多貓膩，是那種中影未必敢乾的貓膩。

前年《富春山居圖》一上映就引起巨大爭議，第一天排片率就達到了百分之三十，第二天口碑暴跌罵聲不斷，但排片率反而提高到百分之五十，之後強行保持高拍片一直到下映，硬是弄來了三億票房，感覺像是打劫了市場。

而同期一些口碑和質量俱佳的作品被冷落，甚至包括王家衛公司出的一部獲獎作品都得不到合理排片，氣得他寫文章炮轟，但仍沒人鳥他。

《逐夢演藝圈》演藝圈顯然就不行，第一天排片還馬馬虎虎，第二天口碑惡臭，第三天就下映了。

相比較之下，天格傳媒真是發行界的頂級存在，做起事情比中影本尊還牛逼還狠辣。

楊樹自言自語:“天格傳媒?”

駱雪點點頭:“天格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