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綜藝節目揭曉任何謎底之前都要玩花樣、插廣告一樣,電影節也得考慮收視率,吊胃口在所難免。
評審團主席一改之前的緊湊,長篇大論嘰裡咕嚕聊了很久。
這就像一所高中非要把學生召集到大禮堂統一公布高考成績,而校長不識趣,非要趁著這最後的發言機會瞎逼逼。
大家都微笑著等待他結束,寧淞小聲嘀咕出心聲:“我乾他十八輩祖宗。”
不過最後這點耐心還是應該貢獻的,畢竟相比較奧斯卡頒獎禮的拖遝,威尼斯電影節已經相當良心,與大家印象中務實的美利堅、散漫的意大利正好相反。
何況威尼斯電影節對嘉賓幾乎沒有任何要求,而奧斯卡和春晚一樣需要彩排,而且不止一次。
可以說奧斯卡頒獎禮除了最終公布的獲獎名單,其余一切都是表演,好萊塢將表演事業發展到了極致。
這也是威爾史密斯在頒獎禮上動手打人無法獲得原諒的重要原因,護妻心切可以理解,但同樣的笑話彩排時不止說過一次,你直播時才動手打人是幾個意思?
(2022年的奧斯卡頒獎禮上,威爾史密斯因為主持人嘲笑他妻子因病光頭,上去扇了他一耳光。)
評審團主席是著名導演,不但聊還開始分析作品,將二十部入圍電影逐一點評。
這個是電影節頒發金獅獎的慣例,然而楊樹不太了解,以至於在剛開始的時候,銀幕上一出現影片信息,他都以為公布了最終獲獎影片。
不過真正仔細看了這些電影的簡介後,楊樹反而漸漸恢復了那種降維打擊般的信心。
道理很簡單,獎項已經頒發出去七個,這屆電影節品質過得去的作品都已經有所斬獲,而剩下的十三部電影都不怎麽樣,怎麽看都不像能獲大獎的樣子。
“如此一來,金獅獎最終恐怕只能在已經獲過獎的七部電影裡產生了。”
往屆一部電影獲得多個獎的情形,也基本是今天這種情況,實至名歸的作品不夠,實在沒法排排坐分果果,必須得有人多吃多佔。
別看威尼斯電影節從近千部電影裡精選出二十部進入主競賽單元,像《老炮兒》這樣的電影甚至只能展映而無法進入主競賽單元,但這並不意味著選進來的都是精品。
全球每年上萬部電影產出,真正的精品其實不足百分之一,分散後沒多少能落到威尼斯頭上。
歐洲三大電影節都挺傲嬌,規定報名電影不能公映過,也不能參加過其他電影節,所以一部電影只能選它們中的一個參賽。
這種排他性比較苛刻,同時也縮小了自身的選擇性,其他電影節就很少作這樣的規定,奧斯卡都沒這種講究。
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影響力和歐洲的影響力同步,是逐漸在下降的,作為世界上第一個電影節,號稱“國際電影節之父”,威尼斯電影節更得保證自身權威性,不然下降得會更快。
所以寧缺毋濫,有幾屆寧可獎項空缺也不願意濫發。
一部部電影點評下來,雖然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影片,但從演員的表現以及最具代表性鏡頭的光影處理上看,剩下的十三部已經選不出好玩意。
別的影片因為語言隔閡只能從畫面判斷,未必很準確,但入圍主競賽單元的中國電影不止《桃子》一部,還有趙亮的《悲兮魔獸》,這個完全看得懂。
雖然趙導演聲稱這是一部紀錄片而強調真實性,其實並不是,這部作品有演員有擺拍,只能說是一部偽紀錄片形式的故事片,不然很難進入主競賽單元。
這兩年因為全球氣候問題國際大談判,在減碳減排問題上東西方撕得很厲害,趙導的這部電影反映的正是這個議題。
在聖經中,悲兮魔獸是陸地上最大的生物,每天吞噬一千座山峰,趙導將汙染問題比喻成這個魔獸。
趙導將鏡頭聚焦內蒙EEDS,因為房地產過剩,這兩年EEDS被扣上了鬼城的標簽。
這兩年許多大陸城市被打上鬼城標簽,話題很熱門很焦慮,國內國外報道頗多。
後來城市化加快,這種聲音也就消失了。
所以以楊樹的未來視角判斷,導演的選材和立場都不高明,不過還是挺有才華的,鏡頭頗有藝術感染力,著力刻畫了帶來嚴重汙染的龐大產業鏈:煤礦、鐵礦、煉鐵、建築材料等等,拍攝得很用心。
而且挺有張藝謀導演的風格,用了很多巨大的色塊,以紅色、灰色和藍色分別代表地獄、煉獄和天堂。
這個導演之前擅長行為藝術,所以這部片子裡動輒就讓演員光屁股躺在各種礦石上拗造型,這是二十年前流行的表現形式,不得不說有點矯揉造作。
不過一個個工人流著汗的身體,看起來令人敬畏,人文情懷還不錯。
這類電影不知道如何評價好,演員都是雕塑型的,看起來挺悲壯,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出於政治正確,這種片子很容易在電影節上獲得提名關注,第三世界不少國家都有這類藝術家,勇於自我批判。
但老外也不傻,並不會拿自己電影節的招牌去為這樣的電影背書,最終基本都止步於入圍,除非走得更遠些,自我批判到玩命的程度。
而且楊樹覺得這部片子送錯了地方,威尼斯電影節更加注重作品藝術性,柏林電影節才比較關注環境、生態這類議題。
這時超哥隔著娘娘和濤姐,一臉興奮神秘對楊樹說:“已經分析十七部了,還沒聊到咱們《桃子》。”
楊樹明白他的意思,笑著點頭,並沒說什麽。
最後這個總結環節,並沒什麽官方規律,不一定好料沉底,怎麽介紹全憑評審主席喜好。
不過楊樹也已經注意到了,這屆主席阿方索·卡隆是有明顯規律的,他一開始介紹的都是沒有獲獎的電影,而將已有斬獲的七部放在後面。
現在說完了十七部,剩下的三部除了《桃子》,就是本屆獲獎的兩大熱門《德軍佔領的盧浮宮》和《伊扎克·拉賓的最後一天》。
然而就像楊樹之前分析的,《伊扎克·拉賓的最後一天》是一部以色列電影,是以這個國家前總理遇刺歷史事件為背景拍攝的劇情片。
這個比較複雜,歐洲不同於好萊塢被猶泰資本控制,從歷史和宗教情感判斷,這個充滿地區矛盾衝突的政治影片,很難在一個天主教國家受青睞。
實際上歐洲媒體對此心知肚明,說這部片子是獲獎熱門有點瞎寫瞎起哄。
同樣的情況也存在於《德軍佔領的盧浮宮》,這是一部俄國電影,去年老毛子剛出兵佔了克什麽米地區,正在被全歐抵製,這種時機下拿二戰說事的也不好使,不太可能把獎給毛子。
所以到了這一步,楊樹站在歷史高度,又有了降維打擊般的信心。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楊樹一首詩才在心中吟了兩句,阿方索·卡隆已經聊完了《德軍佔領的盧浮宮》,開始聊《伊扎克·拉賓的最後一天》,而《桃子》放在了最後。
團隊所有人都開始騷動,不過又都強行壓製著。
“來了來了,咱們《桃子》看來要……”
寧淞提醒大家:“你們注意二號攝像機,已經對著咱們了!”
這應該是導播要求的,得完整拍下獲獎團隊在公布結果後的第一反應。
“穩了穩了,我的天哪!”
“大家鎮定點,別顯得猴急!”
這時幾個工作人員奔過來,站好了位手舉棒燈,將整個團隊照得通亮。
“我草,佛光普照了!”
阿方索·卡隆頓了一下,終於說到了《桃子》,他臉上露出了不言自明的微笑。
全場的鼓掌陡然熱烈了起來,目光也齊刷刷聚在了楊樹等人身上。
濤姐喃喃說了句:“我覺得自己像一隻萬眾矚目的金魚,有點喘不過氣了……”
楊樹也頭皮發麻,一手握著濤姐,一手握著劉漫。
不知阿方索·卡隆說了些什麽,反正嘉賓們全程都在鼓掌。
在他去年自編自導的科幻電影《地心引力》裡,女宇航員桑德拉·布洛克出艙進行哈勃望遠鏡維修時, 遭遇太空碎片襲擊導致飛船發生嚴重事故,最終想方設法登上了中國天宮空間站,並最終駕駛神舟飛船返回地球。
這部電影大熱,十項奧斯卡提名獲得了四項,全球票房七億多美元。
不過阿方索·卡隆也因為這部電影飽受批評,說他替中國做宣傳,楊樹因為這個也對這位同行頗有好感。
音樂響了起來,他的介紹進入尾聲,轉向了被佛光普照的楊樹,然後大手一揮。
四目相對,楊樹猜測他說的應該是:“我正式宣布,獲得本屆威尼斯金獅獎的影片是《桃子》!”
歡呼聲響起,嘉賓們都站了起來,面對楊樹團隊熱烈鼓掌。
楊樹心中痛痛快快地長舒了一口氣,萬丈豪情油然而生:“看來今天真要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了!”
然後率先跳了起來:“兄弟姐妹們,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