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石從夢中醒來。
營寨之中,人聲馬嘶,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士卒。
他腦袋“嗡”的一下就懵了,官兵居然敢來劫營?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按照道理,官兵這幾日,一直都在連敗。
雖然偶有小股部隊反擊,但收效一般, 眼看著就要進入北巡山脈,這會兒不應該考慮考慮如何如何逃脫他們的追擊嗎?
曹肅的劫營,可謂正好抓住了所有人的心裡。
所有人都以為,官兵不會再生事的時候,他們生事了。
而且這百騎衝進營內,整個大營都變得慌亂不堪,大火點燃營帳,營帳外長風一吹,到處都是火光。
“殺!”
黑暗之中,也不知敵方到底有多少人。
裴石勃然大怒,衝出營寨,幾個親兵趕來:“裴帥,敵軍劫營!”
裴石瞪了這親兵一眼,他都不瞎。
隨後,幾個將領也都跑來,問詢裴石應該怎麽辦。
裴石當即下令:“都各自回到營中,束令各營人馬,不得奔走亂踏。”
“若見敵軍者,就地搏殺,不得後退!”
軍令一出,將領四散回到營中,控制人馬。
但下軍令是一回事, 能不能控制住是另外一回事。
眼下各營起火, 黑暗之中,軍卒恐慌, 自相踩踏, 就算是直接的領頭上司, 也很難形成有效約束,還得要看軍卒自己的素質。
萬平軍不算是新軍,但個體素質,遠不如官兵。
這般侵擾混亂,
營中各地自然嘈雜不堪。
而此時,曹肅率領百騎,左衝右突,在營內縱橫馳騁。
路上遇人便殺,從北面而來,竟一路向南而衝出。
這營寨裡的力境和氣血武者,不知道被曹肅殺了多少,身後的人跟著,頓覺十分痛快。
有幾個三突氣血巔峰的武者,在這樣激烈的環境之中,受到刺激,感覺就好想要突破了一樣,一身白氣騰騰。
曹肅率軍衝出了南門營寨, 繞了一個大圈之後,回到了北面。
不折一人一騎,而樊龍此時已經調集大軍。
眾將士見到曹肅百余騎就破了敵軍大營, 得勝歸來又不折一人一騎,諾大的反賊大營,就好像是紙糊的一般,任由曹肅馳騁往來,無人能擋,於是紛紛士氣大增。
曹肅縱馬來到了樊龍面前。
樊龍讚歎道:“曹奮威勇武,百騎劫營,賊軍膽寒,當得起‘當世猛將’之稱。”
曹肅染了一身血跡,衣袍上、馬鞍上、大月刀上全是血,不知道黑暗中殺了多少人。
然而他精神奕奕,又雄壯魁梧,氣勢不減。
聽聞樊龍讚歎後,拱手朗聲道:“大人,賊軍已亂,不如乘勢殺出,必能大破之。”
賊軍大亂,樊龍看的真切。
此時之所以隱忍不發,就是因為要等著曹肅等人得勝回來,再給己方增加強大的士氣。
果然,此時官兵士氣大漲。
對方連曹奮威百騎都打不過,怎麽可能打得過他們現在萬余人?
士氣就是信心,將士們信心十足,正是出軍的大好時機。
樊龍拔出佩劍,向前一指,身後響起厚重的號角聲。
“諸君,敵軍已亂,殺!”
隨後,萬余官兵傾巢而出,在黑夜之中,直接撲向了對方大營。
.........
萬平軍才稍稍消停一些,就發現敵方又來了。
而且這次的動靜更大,順著曹肅破開的大門,直接殺入寨中。
人一多,殺傷力就大。
頃刻之間,整個萬平軍大營都陷入交戰和火海。
裴石和吳敦會兵一處,感覺到此刻大營正不斷混亂。
“兩位大帥,敵軍已至,不如速速退出營門再做定奪。”
底下的將士跑來和兩位大帥訴苦。
面色鐵青的裴石有些不甘,他讓麾下的修道者,再次探查敵軍動向。
身旁兩個萬平教來的修道者,聞言揚起手中的招魂幡,很快就知曉了大量魂魄飛舞所在之地。
“在北面,有萬余人殺進了營寨裡,人太多了,混戰之中,我軍營寨練練被破。”
修道者通過魂魄探查,終於知曉了敵人大軍數量。
居然還有萬人,這下裴石也知道自己中計了。
對方前幾日的敗退,只不過是故意而為之的“誘敵之計”。
而所謂鍋灶不斷減少,應該也是敵軍的迷惑手段,實則敵軍人數根本就沒有減少,一直都有萬余大軍。
“來了!”
幾個修道者目光一閃。
話音剛落,轟然一聲爆響,樊龍率軍殺到了中軍地界。
大火之中,樊龍麾下大軍直接衝殺,奔著裴石、吳敦二人的中軍而來。
吳敦嚇得立即退後幾步。
他只是五品,而樊龍是三品,兩人差距太大,靠得近了,怕是要被樊龍給盯上。
萬平軍中,只有裴石可以與樊龍交手。
“走!”
裴石當機立斷,隻好被迫選擇了先行撤退。
他望著身後,樊龍一刀一個,無人能擋住,所到之處,如劈波斬浪。
萬平軍士氣低落,隨著中軍大纛後撤,逐漸開始出現了一些逃兵。
逃兵越逃越多,像滾雪球一樣,瘋狂的逃竄,形成連鎖反應。
官兵不斷推進,最後把所有萬平軍都趕出了營寨。
而樊龍也沒有放棄,出營之後,點著火把繼續追殺萬平軍。
萬平軍瘋狂逃,官兵就瘋狂追殺。
和前幾日的情形完全反了過來。
曹肅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營中,麾下三千兵馬追的最凶,羅藝、李離、張恪等麾下校尉,各有斬獲。
大軍追殺了一夜,直到荒原之上,似乎沒有什麽大規模聚集的敵人了,方才退回。
此時,天色已經蒙蒙亮。
曹肅率領大軍返回,一路上撿屍、撿旗、撿軍械、撿鎧甲........
..........
裴石和吳敦逃了一夜,逃出去幾十裡。
等回過頭來時,發現敵軍終於不追了。
兩人心中苦澀,隻怪自己為什麽中計。
兩人收攏士卒,最後發現只收回了兩三千人,還有的士卒,不知道都跑到哪裡去了。(其後幾日又陸陸續續收攏殘卒,共計萬人不到)
五萬大軍,一夜之間就被殺潰掉了,化作了飛灰。
“裴帥,如何是好?”
吳敦跑了一夜,感覺自己都快瘦兩圈了。
他心裡都有陰影了,和樊龍大軍的交戰,沒有佔到一絲便宜。
“怎麽辦?只能先回鹿山了。”
裴石也沒有了來之前的意氣風發,官兵和官兵是不一樣的。
樊龍這種邊軍大將,太強了,麾下的萬余人馬,真實戰力其實未必在他們萬平軍精兵之下。
但就這樣,此人還要用計來對付他們。
最後竟然偷襲劫寨,真實離譜。
裴石此前也想著去劫官兵的寨,但樊龍營寨扎的太好,各營之間都有章法,尤其是中軍以車仗伏路相連,圍的跟鐵桶一樣,根本不得進。
扎營的技巧就差了一大截。
此番被人劫寨,也只能怪他們自己的軍事素養不高。
“回鹿山?好吧........”
吳敦面露難色,回鹿山大營,雖然看起來是當下唯一選擇。
但他們二人折了五萬精兵,如何該向神宮將軍交代?
他裴石是萬平教早就培養好的自己人,但他吳敦不是,吳敦和眾多渠帥一樣,是後來起事之後才加入的豪傑,本質上有區別。
這要是回到營中,神宮問罪起來,他該如何是好?
所以想到這裡,吳敦嘴上先答應下來,內心其實已經想著跑路的事情了。
兩人一路向南,夜間的時候,就扎了簡單的營寨休息。
吳敦率領麾下親兵數百人,趁著夜色,偷偷跑了出去。
等裴石睜開眼睛時,發現吳敦竟然已經跑路了。
“這吳胖子!”
裴石勃然大怒。
怪不得昨夜他睡夢中,似乎聽到有些聲響,原來是吳胖子要逃跑。
裴石埋怨麾下的幾個修道者:“為何沒有監測到?快去看看他跑到哪裡去了!”
幾個修道者也感覺委屈,昨天還聊得好好的,誰知道晚上他要跑路。
而且吳胖子很雞賊, 扎營的時候就把自己營帳放在最外面,跑路的時候,也沒有帶上馬匹坐騎,直接輕裝簡行,帶上他最信任的親兵就跑路了,根本沒人發現。
“這下難辦了.......”
裴石頭疼不已,吳胖子一跑,對於萬平軍將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底下的軍士恐怕都會非議為什麽大渠帥會跑路。
難道說,萬平軍的潰敗,已經成為了定局,所以大渠帥會跑路?
而將來神宮問罪,說不定就會找人來頂鍋。
想到這裡,裴石也有些懼意,雖然他和神宮是師兄弟,性命無憂,但保不齊要吃點苦頭了。
“吳胖子誤我!”
想到這裡,裴石氣急敗壞的罵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