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九。

　靖妖司，湖心小島。

　碧綠的水，蔚藍的天，水天一色。

　靖妖司風景優美，鎮撫使顧鎮瀟閑情逸致，坐在湖邊釣魚。

　身旁是幾位靖妖司的副鎮撫使，其中唐久也位列其中。

　站在邊上觀看鎮撫使大人釣魚，沉默不語。

　不多時，聞令的曹肅匆匆而來。

　幾個副鎮撫使轉過頭來，見到是曹肅後，都微微露出笑意。

　唯有坐在湖邊的鎮撫使顧鎮瀟並沒有轉過身來。

　唐久給曹肅遞了個眼色，曹肅會意，向前兩步，走到了顧鎮瀟的邊上。

　這一等，便是小半個時辰，一直都沒有人說話。

　別人不說話，曹肅也不開口。

　眾人就這麽盯著湖面，也不知道到底在釣什麽。

　好大的官威啊......

　曹肅暗自搖頭。

　終於，顧鎮瀟釣上了第一條魚。

　是靖妖司養在了湖裡的草魚。

　這魚兒上了勾子，身體靈活的甩了甩，水珠亂飛。

　顧鎮瀟釣了魚，確又不抓魚，伸手一彈，讓那魚兒脫了勾子，又“噗通”一聲，落到了湖水裡。

　他這才滿意的站起身來。

　轉頭看到了靜默而立的曹肅，臉上露出笑意。

　“曹昭武。”

　曹肅拱手行禮，顧鎮瀟把魚竿放在邊上。

　走到了曹肅的面前，然後自顧自的向前走去，曹肅便跟在了他的身後，其他的副鎮撫使就隔著比較遠，沒有再跟過來。

　“曹昭武的心性修養不錯，十九歲難得有你這樣沉得住氣的少年郎。”

　顧鎮瀟的年紀不小，曹肅瞧見他兩鬢有白發。

　他講話不急不緩，語氣沉穩，像是見慣了大風大浪。

　曹肅沉聲回應:“鎮撫使過譽了。”

　顧鎮瀟頓了頓，繼續說道:“先前讓你來靖妖司當差，我是絕對讚成的，故而派遣了丁燕前來與你通通關系。”

　“你們這些軍中外將啊，都是一等一的打仗好手，但若是講到斬妖斷桉，本應該是外行。”

　“但官家很信任你們呐，尤其是你，曹昭武。”

　“百騎劫賊營，威震天下英，連官家也聽過你的故事。”

　聽顧鎮瀟的意思，他還真入了天子的眼?

　所以他來拱衛司，是天子的意思?

　曹肅臉色平靜，暗中猜測如今顧鎮瀟把這話說給他聽是什麽意思。

　兩人順著湖邊，往前走了數十步。

　顧鎮瀟道:“官家把你放到拱衛司裡來，是要讓我好生提點你，將來派上大用場。”

　“前些日子，你做的幾個桉子都不錯，我都看在眼裡。”

　“小桃鎮一桉，縱然是讓經年歲月的老千戶去探，也未必能有你辦的漂亮。”

　顧鎮瀟講了一些話來鼓勵曹肅，曹肅就默默聽著，猜測他話中的意思。

　兩人繞著湖走了很遠，顧鎮瀟忽然停下腳步。

　“你能進拱衛司的大門，也算是不小的運道，遠離了一些紛紛擾擾的繁雜事務，於你個人而言，都是極好的鍛煉機會。”

　“像拱衛司裡的幾位鎮撫使，那都是和你一樣的寒門子弟，官家喜歡咱們這些沒有背景的人，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曹肅不知該如何接話，任由顧鎮瀟一直往下說。

　“因為乾淨的刀最為鋒利，用起來最順手。”

　顧鎮瀟似笑非笑的盯著曹肅看。

　曹肅無言，靜默相對。

　兩人站在湖邊，許久也無人說話。

　曹肅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吸收顧鎮瀟話裡傳遞的信息。

　這是什麽意思?敲打?還是提點?

　顧鎮瀟見曹肅“深受震撼”，達到了自己理想的說教效果。

　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曹肅，望著靖妖司湖泊，澹澹說道:“西苑昨天夜裡最近出了一茬事，你去查一下吧。”

　西苑?

　這不是皇帝最看重的建設項目嗎?出了什麽問題了?

　曹肅心中胡亂猜測，臉上卻神色如常。

　立即抱拳應是，識趣的告辭離開。

　待曹肅離開以後，唐久等副鎮撫使方才圍攏過來。

　鎮撫使有特殊權利，可以單獨給別人下任務，這樣的任務，縱然是副鎮撫使，也無權過問。

　顧鎮瀟目光冷冽，趕走了其他的副鎮撫使和千戶，隻留下了副鎮撫使唐久。

　兩人站在湖邊，唐久是個沉默少言的人，也不主動開口。

　顧鎮瀟緩聲道:“阿久，曹肅此人，你怎麽看?”

　唐久言簡意賅:“勇將。”

　“對，此人勇冠三軍，乃是出了名的悍將，其現在身上還掛有禁軍校尉的職務。”

　“最關鍵的是，此人來歷清白，又是從鎮壓萬平叛軍中獲得了晉升之資，故而能得到官家的青睞，放在了我們拱衛司歷練。”

　顧鎮瀟談及曹肅，微微一歎:“才十八九歲的年紀，就已經練到了四品，這要是再給他練幾年，保不齊又是一個司馬長風。”

　《諸界第一因》

　唐久搖了搖頭:“他不一樣。”

　“他當然不一樣，司馬長風不過只是門閥大院裡的子弟而已，而他已經是掌握了實權的禁軍校尉。”

　顧鎮瀟冷笑一聲:“司馬家還以為是幾十年前，要三請四邀的讓他們出仕呢！”

　“時代早就已經不同了.......”

　........

　曹肅離開拱衛司。

　帶上了仇佰和賀山二人，周薇處於閉關之中。

　自那日與沉雪峰一戰後，曹肅感悟頗多，這幾日便一直往返於拱衛司、國子監和家中，辛勤修煉，提升境界。

　沉雪峰這樣的四品巔峰級別的天才弟子，若不用大招，似乎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而所謂的血劍術，曹肅也了解過，是一種耗費了精血後，大幅度提升劍法威能的秘術，姑且也可以看做是沉雪峰的神通。

　只不過這種神通，就是典型的後天神通。

　而曹肅身上掛著的兩門神通，看起來特別像是自然覺醒的“先天神通”。

　與之一戰，曹肅心中大定，感覺應該可以擊敗這個鳳雛榜第十。

　他基礎太好，氣力遠超普通四品武者，加之又修煉了兩門神通，一身刀法、拳法也都登堂入室，四品裡面，鮮有敵手。

　唯一的弱點便是身法一般，這風行步，更多的是來隱匿自己的行蹤和長途奔襲，不善短距離的閃轉騰挪。

　至於新獲得的秘籍《摘星功》，曹肅雖然勤學苦練，但目前還未入門。

　曹肅以為可以這樣再先練一段時間，沒想到很快就接到了上司的任務。

　而這個任務，是跨過了副鎮撫使、千戶兩個級別，直接給到曹肅的。

　前往西苑的路上，曹肅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為什麽突然要給他這個任務，他可不可以直接拒絕這個任務?

　任務大不了就是完不成，可西苑那是天子都關注的項目，非常敏感，若是出了差錯，責任可不好擔待。

　顧鎮瀟這小子不厚道，這種燙手的任務甩給我?

　曹肅心中給了上司一個差評，心想現在掉頭回去把任務結了會怎麽樣?

　“大人，西苑到了。”

　恍忽思慮間，仇佰在一旁低聲提醒。

　曹肅抬頭一看，原來已經來到了神都城西北角。

　此地被圍欄圈出了一大塊空地，空地裡的坊市居民早已被拆遷到了其他地方，而眼前看到的，是一處巨大的施工場地，大量的民夫在場內喊著口號，拖來石料木料，來建造亭台樓閣，假山園林。

　除了施工人員，西苑外面尚有一營禁軍守護。

　禁軍駐扎在此地，在日常操練的同時，看護著西苑的施工。

　仇佰主動上去交涉， 沒過多久，施工現場便走出來一個官員。

　這是來自於工部的員外郎姚乾，負責西苑修建的具體事務。

　員外郎是正六品的官員，在神都城裡，只能算是小官。

　他見到了曹肅後，很是客氣，領著曹肅往裡走。

　邊走邊向曹肅介紹西苑籌建的諸多事宜，其中就講到了顧鎮瀟所說的西苑怪事。

　“昨天，西苑南場負責吊梁的一名工匠，忽然發了瘋，明明好好的，卻開始念叨一些大家聽不懂的話，然後昨天夜裡的時候，那工匠回到家中以後，突然就暴斃而亡。”

　員外郎唏噓不已:“那工匠與我多年相識了，沒想到就這麽........”

　“我們懷疑是有妖邪作祟，故而上報天聽，希望可以得到拱衛司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