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宗?”

　“怕是不大可能吧?北中郎將南伐萬平反賊，如今已經攻下江寧府，不日就將掃清通平汝三州，公務繁忙，哪有時間來管這種事?”

　曹肅很有自知之明，他雖然如今被封為正五品的昭武將軍。

　又加封了禁軍校尉、拱衛司百戶，但在北中郎將元宗亦或者右將軍秦虎的眼中，仍然只是一介後起之秀而已，不足以讓人特別對待。

　“如果不是北中郎將，那麽安排你進拱衛司的人會是誰?”

　魏楷也傾向於另有其人，兩人總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拱衛司是什麽地方?

　皇權特許，拱衛神都。

　拱衛司是神都直屬天子的軍事機構，主要職能為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也有參與調查桉件、情報收集、逮捕審問等工作。

　拱衛司的權力不小，在神都地界，是出了名的“鷹犬”機構。

　放眼整個天下，也是一等一的權勢部門。

　“是誰的問題，等去了神都以後，慢慢探索，若真有他人，那麽將來必定有所求，曹肅只需在拱衛司中靜靜等待即可。”

　王猛提了一嘴“守株待兔”的思想，與曹肅不謀而合。

　曹肅一點也不慌，不論是誰要他去拱衛司，既然已經落到他頭上了，那就先去做，時間一長，自然會有結果。

　“神都不比江州，神都水深，將來去了神都，還需要小心行事，不可大意。”

　魏楷眉頭微微一皺，沒有王猛這麽灑脫。

　王猛哈哈一笑，拿了酒碗來敬魏楷。

　魏楷端起酒碗和他輕輕一碰。

　曹肅也笑了:“神都乃是一國之都城，天下第一城，水深一點，也是正常的。”

　“水如果不夠深，如何能運轉百萬居民的吃喝拉撒?”

　一語雙關，讓魏楷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後，魏楷又皺眉道:“禁軍安置，乃是大事，朝廷二十萬禁軍屯放神都，此番禁軍擴招，又將進一步加強禁軍的力量，這似乎也在釋放一種新的信號。”

　魏楷的意思，朝廷要進一步加強拱衛中樞的兵力。

　這似乎是基於那日萬平教突襲神都之後，才發生的新變化。

　集中兵權，震懾四方，這樣的做法，曹肅完全可以理解。

　天子到底還是怕了，一場持續了兩年的起義，幾乎榨幹了腐朽王朝最後一口氣。

　如今天下看似即將太平，卻好似暗流藏於平靜的湖面，其真實情況，只有當權者才會真的看得出。

　曹肅沉聲道:“禁軍擴軍數萬，神都的兵馬數量達到頂峰，將來無論哪裡還有叛亂，禁軍一出，再擇選名帥，即可直接快速鎮壓。”

　“只是乾元的疆域太廣，有的時候，不是朝廷沒有能力鎮壓，而是山高水遠，鞭長莫及。”

　魏楷點了點頭。

　曹肅的看法是正常將士的看法。

　他又提醒曹肅，入了神都以後，要記得主動來上右將軍府拜訪。

　“軍中是軍中，朝廷時朝廷，這是必要的規矩。”

　“秋闈在即，等你來右將軍府拜過之後，右將軍秦虎就會把舉薦信交給你，你再拿了信去國子監報名，爭取年末就進入國子監讀書。”

　曹肅自然記得魏楷專門給他安排的國子監旁聽生事項。

　這麽一想，神都的事情還真是挺多的。

　他笑著拿起酒碗來敬魏楷，表示感謝。

　“多謝魏師了。”

　“你我三人同鄉，不必客氣。”

　魏楷說話簡單，王猛就更加直接了:“曹肅，我們均是江州人，去了神都，那就都是外地人，總歸是要相互扶持的，否則難成大氣。”

　多麽樸素的老鄉思維，曹肅好像漸漸能夠體會到早期鄉黨的力量了.......

　.......

　.......

　秦虎大軍在神關慶賀。

　大軍接受了朝廷的封賞後，原地解散。

　第二日，秦虎率領剩下的部隊，離開了神關，繼續向西而行。

　出神關往西，尚有百裡之遙。

　按照大軍日行二三十裡的進度，百裡路還得走個三四天。

　出了神關之後，能夠明顯感覺到，路途變得寬敞。

　連官道都建造的磅礴大氣，可同時容納十余匹高頭大馬馳騁。

　路上還能見到大量走動的客商、居民、江湖俠客等等，人流匯聚，多了許多的煙火味道。

　與戰亂頻繁的禹州等地不同，神都幾乎沒有遭受什麽戰亂，也就那日萬平教發了瘋的偷襲了一波，其余大部分時候，此地都十分安定。

　且這個安定的時間，超過了百年。

　悠悠歲月，一晃而過，此地千裡繁華，足以讓人流連忘返。

　官道上的客商見到了大軍前來，紛紛避讓。

　“是右將軍秦虎得勝歸來！”

　“萬平軍剿滅了?天下太平了?”

　“這些人身上煞氣好重，速速避退，不要靠近！”

　數萬南征北戰的悍勇武夫出現，匯聚磅礴的氣血之力和煞氣。

　官道上的一眾普通人，紛紛側目。

　也就一些江湖俠客，仍不知退讓，甚至還在遠處評頭論足。

　這些江湖俠客可不會管那麽多的尊卑秩序，官府再強，管他們的還是武林，宗門勢力比官府勢力更值得注意，朝廷只要你不犯法，按照道理，都不會來管你。

　當然，江湖上的事情，能有幾件事是合法的?

　說到底，他們還是對自己的認知不夠清晰。

　真的想要動他們的時候，可不會管他們有沒有犯錯。

　曹肅就騎在戰馬上，跟著大軍一起在官道上緩緩行駛。

　他閉目養神，調整狀態。

　不多時，背後忽然傳來了“噠噠噠”的馬蹄聲。

　一騎從後軍趕到曹肅處，停了下來。

　“何事?”

　曹肅睜開眼睛，發現是個年輕的傳訊兵。

　“曹昭武，兵部侍郎楊諫有請。”

　兵部侍郎?

　曹肅眉頭皺了皺，兵部侍郎找他幹什麽?

　兵部侍郎是尚書的屬官，在各部之中，地位次於尚書，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員。

　整個大軍在前行過程中，除了原本大軍之外，還有此次專程到神關來迎接大軍的朝廷使團，包括了眾多的六部官員。

　曹肅其實並不想和他們這些官員打交道。

　現在侍郎的突然邀請，讓曹肅感到意外。

　他看了一眼傳訊兵，沉聲道:“帶路。”

　.........

　數日後，大軍抵達神都城外。

　只見茫茫的平原上，一座龐大的城池矗立在那，雒水河從神都北面浩浩蕩蕩的奔流而過。

　遠處的天蕩山，巍峨聳立，雲霧蒸騰間，浩渺如煙。

　十余丈的高大城牆似臥龍橫亙於曠野之上，觀城台、登城馬道應有盡有。

　俯瞰整座神都城，數十萬間房屋前前後後堆砌，高低各不相同。

　亭台樓閣，飛簷翹角。

　神鳥從空中掠過，發出清脆的“鳴啼”聲。

　霞光萬道，照耀著整座城池熠熠生輝。

　皇城就在這神都城的正南邊，緊附神都。

　樓宇迭起，人來車往，百萬子民匍匐生計，滾滾紅塵如煙。

　因在神關接受了封賞，朝廷便不再對大軍封賞。

　隻對大軍中主將秦虎單獨封賞。

　天子沒有走出皇宮，而秦虎在第二日的天明，穿上麒麟官袍，配銀劍，戴玉石，踏入了神都皇城正殿之中。

　與此同時，曹肅已經到禁軍之中報道。

　按照黃門侍郎的要求，與禁軍將領交接手續，將麾下的三千精兵，整編制的納入禁軍新軍之中。

　禁軍新軍大營就在神都城的西北角。

　整個神都城，十分巨大，西北角安放下新來的三千精兵，一點擁擠的感覺都沒有。

　交代完手底下的兄弟，曹肅專程拜見了禁軍中的頂頭上司，禁軍司馬彭越。

　彭越是神都人士，是個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粗漢子，見曹肅交接的爽快，也很滿意曹肅的執行力。

　於是他拉著曹肅，問東問西。

　“曹昭武到了神都之後， 住在哪裡?可有安排住所?”

　“曹昭武年紀輕輕，就做了五品的大官，真是優秀，可曾有良配?”

　“曹昭武切莫與兄弟們客氣，咱們禁軍校尉的職責與諸州府軍不同，肅衛巡防之責，另有同僚，不需我等親自動手，平日裡只需加強操練即可。”

　“對了，聽說曹昭武還做了拱衛司的百戶?”

　彭越話挺多，一下子就說了一大堆。

　最後問到曹肅拱衛司的職位時，臉色稍稍顯得奇怪了一些。

　曹肅點頭道:“大人說的都對。”

　彭越臉色一僵，乾笑道:“那倒是失敬了，拱衛司的百戶，可比我們這禁軍校尉在神都城裡吃香多了。”

　曹肅聽聞此言，見彭越卻又不是很羨慕的樣子，頓覺奇怪:“有何不同?大人不如與我仔細講一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