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城主府外。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背對著城主府大門。
城主府內,曹肅率領著眾將士魚貫而出。
聽聞聲響後,那年輕人方才緩緩的轉過身來,與領頭的曹肅打了個照面。
初一見面,雙方都十分驚訝。
年輕人驚訝於曹肅的氣勢。
曹肅身材比他還要高大,身著黑晶戰甲,屍山血海中爬出的恐怖氣息,在龍行虎步之間悄然顯露。
而曹肅則是驚訝於這年輕人樣貌極為醜陋。
尖嘴猴腮、囚首垢面,只看這樣貌,如不是傳了一件青色的文士袍,走在長街上,更像是無所事事的街頭潑皮,流連於賭坊、花樓的那一種。
但曹肅城府極深,臉上沒有絲毫的表露。
年輕人莫約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受曹肅氣勢壓迫,稍稍收斂了一些傲氣。
但主動開口第一句話,還是顯得極為猖狂:“可是平北曹當面?”
曹肅擔任平北將軍,尊稱當為“曹平北”,姓氏在前,官位在後,現在他顛倒前後,分明就有藐視之意。
曹肅邊上的兩個將領頓時十分惱怒,張恪更是差點拔出手中長刀。
“你是何人?”
曹肅橫跨一步,走到了年輕文士的面前。
這年輕文士見曹肅絲毫不糾結稱謂問題,稍稍有些吃驚,但旋即露出冷笑,大言不慚道:“曹將軍先別管我是誰。”
“你可知,禍事將近?”
這幽州名仕仲景一句文士駭人聽聞的常規套路,用在了曹肅的身上。
曹肅皺起眉頭,他當然知道現在形勢不太好,外面各大宗門、本土家族勢力、縱橫兩州的大賊寇,還有隱藏在暗處的幽州土皇帝,各個對他虎視眈眈。
但要說禍事,曹肅是不信的,現在整個幽州府被他拿在手裡。
他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足夠的錢糧來發動戰爭,且將士們從數千裡外的神都趕來,風程仆仆,舟車勞頓,亟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仲津見曹肅眉頭緊鎖,卻又不主動提問,頓時有些尷尬。
按照正常流程,現在曹肅應該“大吃一驚,隨後握著他的手喊‘先生救我’”。
曹肅伸手扶住了刀柄,朗聲道:“你且說說,我有何禍事?”
他母庸置疑的命令,令仲津非常不適應,本想開口拒絕,但瞧見曹肅充滿了冷意的眼神,嚇得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就換了口:“將軍可曾聽過,幽北聯盟?”
曹肅頓時笑了,真是巧了,他剛從刺客的口中得知了這一消息,就有人找上門來。
天下還有這麽巧的事情?
仲景一看曹肅這古怪的笑意,頓時心中有些忐忑。
曹肅的樣子........像是已經知道了事情原委,這怎麽可能,他也是剛才才知道的。
“你也是幽北聯盟的?”
曹肅眯起眼睛,先朝著仲津扣了一頂帽子。
這仲津頓時擺手:“不不不,非也非也,我與幽北聯盟,根本就互不認識。”
“哦?”
互不認識這個詞稍稍引起了曹肅的注意。
曹肅以為兩者之前還有什麽矛盾的。
仲津頭疼不已,兩人之間的談話,完全被曹肅牽著鼻子走。
他決定主動出擊,掌握談話的主動權,可剛準備開口,曹肅卻搶在他面前說話了:“這幽北聯盟,是準備要來奪我曹某人的項上人頭?”
曹肅這句話,頓時讓仲津大吃一驚。
他愣住了,不明白曹肅為何會如此未卜先知?
而更奇怪的是,曹肅一幅雲澹風輕的樣子,就好像被一個恐怖大組織盯上,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曹肅伸手直接攬住仲景,絲毫沒有嫌棄他的相貌,帶著他往裡走:“仲津老兄,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坐坐,這幽州府的城主府,我也才第一次進來。”
仲津沒有武力,曹肅已經察覺到了,強行脅迫一個普通人,對曹肅而言,非常輕松。
兩人攜手走進了府內,這在將來的史料中記載的便是曹肅不嫌其貌,親自將其迎入府內。
仲津深感其恩,方才入堂一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體現出了曹肅求才若渴的正面形象。
然而現實是曹肅挾持著仲津往裡走,一路走到了堂內,四周全都是戒備森嚴的禁軍將領,張恪、李離等悍將一字排開,將仲津牢牢的看住。
曹肅開口問道:“仲津兄是幽州人?”
仲津進了虎窩,一下子顯得比較沉寂,但聞言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驕傲道:“我乃幽州名仕,自然是幽州人。”
曹肅一旁的張恪聽了眼皮子直跳,這家夥比當初的李離還要遭人煩。
他捏緊了拳頭,怕自己忍不住動手去打他。
“好,名仕好,幽州有多少名仕?”
曹肅隨口一問,想要了解一下幽州的文化教育情況。
仲津又是很意外,曹肅與他想象中的那種朝廷武官不一樣,竟然還真的關心幽州名家士族?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後便一五一十的向曹肅介紹。
曹肅閉口不提幽北聯盟的事情,這讓邊上的張恪、李離等人顯得比較著急。
名家士族的事情,都可以後面再管,這幽北聯盟,可是近在眼前的威脅。
仲津將起幽州的事情,如數家珍。
他是文士,博覽群書,區區幽州大小事務都能牢牢記在心裡。
曹肅越聽越滿意,袁堯不小心被刺客抹了脖子,這家夥倒是一個很好的補充。
於是曹肅主動開口道:“仲津兄博聞強識,文采斐然,不知道是否願意加入朝廷,為朝廷效力呀!”
曹肅招攬,自然是用朝廷的名義招攬,這點也符合流程。
仲津沒想到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反聯盟計策”沒用上,胡亂瞎扯了一通幽州的大小事情,反倒是引來曹肅的刮目相看。
他猶豫了一下,隨後道:“大人真的不關心一下幽北聯盟?”
曹肅恍然笑道:“對,還有這個聯盟呢,你說說看,這幽北聯盟要怎麽對付我,我又該如何應對呢?”
仲津此刻完全沒發現自己被曹肅帶偏了,順著曹肅的話往下說道:“幽北聯盟,乃是幽州中北部幾十個大小宗門聯合成立的聯盟,是以飄雪宗為首。”
“我聽聞,這聯盟也就去年才冒出來的,冒出來後,瞬間席卷幽州中北部武林,如今大有一統幽州武林的意思。”
仲津沉聲道:“幽北盟的盟主就是飄雪宗的宗主雲正信。”
曹肅饒有興致的故意問道:“他們是武林,我是朝廷,本來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來對付我呢?”
仲津搖頭道:“將軍有所不知,他們是武林不假,但現在的幽北盟,早已變了味道,雲正信野心勃勃之輩,也妄圖將幽州變成第二個靈州,以宗門力量統禦世俗力量,這是他的目標。”
幽州和靈州有相似的地方,但不完全一樣。
靈州是宗門力量超過朝廷力量的典型,但在幽州,之前朝廷力量也一直居於高處。
只是這兩年各地戰亂,加之現在幽遼兩州動亂,官府力量被削弱,這才給了宗門力量可乘之機,而幽北盟因此也應運而生。
曹肅是認可仲津的這個看法的,而且幽北盟和曹肅對立的更深層次原因,很有可能是幽北已經接手了過去那一部分的幽州官府力量,即駱簡帶來的勢力。
而曹肅代表了從神都而來的新勢力。
新舊衝突不可調和,走上對立面也是遲早之事。
曹肅沉默了一會兒,仲津獻策道:“將軍勿憂,在下有一策,足以平定幽北盟。”
/> “哦?”
曹肅恰到好處的表達了期待感。
並且再次誇讚邀請:“仲津兄拳拳報國之心天地可鑒,實乃國之大才,待在幽州一隅之地可惜了,不知是否願意加入我軍,為天地立心,為蒼生請命?”
仲津到曹肅這邊來,本來就抱有投效之意。
曹肅這一次的邀請,更加真誠動人,尤其是最後兩句話,像是一道閃電一樣,驟然擊中了他那顆騷動的心臟。
仲津呆住了,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到了堂外,背對著眾人,口中喃喃自語。
“為天地立心, 為蒼生請命........”
曹肅撓了撓頭,他感覺自己好像記錯了,應該不是這兩句話,但是現在穿越的時間太長了,有些事情他也不記得了。
他仔細在腦海裡翻閱了一下記憶,頓時記起了那四句歷史絕句。
不過現在也不急著說出來了,仲津一副被他震撼到了的樣子,不需要他再加料了。
曹肅等人在他身後靜靜等著,默默地看著他仰看蒼茫天地。
身形變得無比蕭瑟和孤寂。
驟然間,他一聲長歎,猛然轉過身來,跪地抱拳。
“天下知我者,唯曹將軍爾!”
曹肅快走一步,扶住了他:“仲兄,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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