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落下。
快刀斬風。
這一刀比風還快。
夜色如墨。
可如此濃烈的夜色下,刀光卻很亮。
在燈火的映襯下,竟仿佛如一輪太陽般耀眼。
任誰瞧見這一刀,也不得不承認公孫斷的確是一流的刀法高手。
這也的確是殺人的刀法。
懶散坐在馬背上的杜傲,眼中閃過兩道精芒,拍手叫好道:“好刀法!”
這並不是恭維,這的確是很好的刀法。
杜傲也遇上過不少刀法高手,公孫斷的刀法雖然不算最妙,但絕對最好。
最好的刀法,永遠是最實用的。
公孫斷的刀法就是他所見過刀客刀法中最實用的,這一點如今的戚長征是遠遠無法和公孫斷相提並論的,因為他的實戰血戰還不夠。
可公孫斷卻夠了。
他的刀本就是從殺人中得來的。
完全杜絕了花哨,簡潔有效。
路小佳如果能說話,也一定同意杜傲的看法。
面對這一刀,路小佳給出了回應。
他冷哼一聲。
冷哼聲中劍已出手。
寒光一閃,劍就精準刺在劈下的刀鋒上。
刀劍碰撞。
按照道理來說,公孫斷應該吃住了路小佳。
劍畢竟不是刀,畢竟不是硬碰硬的武器。
可結果卻不是。
公孫斷劈下來的斬風快刀,竟然停頓了下來。
胯下飛縱而來的健馬也同時停頓了。
路小佳的這一劍竟然吃住了公孫斷的刀。
公孫斷瞳孔猛縮。
一雙帶著紅點的眸子,更有血絲出來。
公孫斷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馬空群的話。
“這一次到來的幾個年輕人,無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們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公孫斷本不相信,甚至嗤之以鼻。
他不相信苦修多年,大小上百戰的自己,竟然比不上二十不到的年輕人。
現在公孫斷已有些相信了。
公孫斷發現,如果論功力,這些年輕人或許和自己還有很大的差距,但若論招式技法,這些年輕人已不遜色於自己這批人了。
公孫斷大吼一聲,手腕一沉。
彎刀劃過一個圓弧,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再一次落下。
這一刀看上去和剛才沒有什麽不同,可實際上卻又了極大的不同。
剛才的一刀是至拙的一刀,沒有任何變化,純粹比拚力量、速度、氣勢以及時機的掌握。
可這一刀看上去至拙,實際至巧!
刀勢看上去不變,實際上時時刻刻都在變化。
而且這一刀最可怕的不是刀,而是刀上所發出的刀勁。
一名真正了不得刀客,不僅刀可以殺人。
他的刀鞘、刀布,刀柄、刀風、刀意、刀氣都可以殺人。
也正因為刀法如此多變,所以臨陣對敵起來才會有諸多變數,有時候你第一天交手勝過了對手,第二天交手就會為對手所敗,這其中的原因就在此處。
杜傲看出了刀法的變化,他忽然發現公孫斷雖然暴戾,但並不笨。
公孫斷竟然懂得利用自身的特點,讓人忽視他的刀法竟然會有這樣巧妙的變化,這是公孫斷自己想出來的刀法,還是馬空群幫忙想出來的呢?
公孫斷如果知道杜傲的想法,汗毛都會根根直立。
這的確是馬空群幫公孫斷想出來的刀法。
這種臨陣對敵的法子,幫助公孫斷屢立奇功,死裡逃生。
最大的一次公道就是他以這樣的刀法,擊殺了白天羽的弟弟白天勇。
時隔十九年,公孫斷再一次用出了這一刀。
只可惜結果已不同了。
路小佳不是白天勇。
更何況白天勇被殺的時候,已身負重傷,全看本能出招,否則公孫斷的那一刀未必能殺白天勇。
路小佳一眼就看出了這一刀的致命之處。
一飛衝天。
凌空下擊。
劍如雷霆般的落了下來。
公孫斷的奪命一刀立刻事情了用處,公孫斷隻好回刀防守,架住落下來的劍。
叮!
聲音竟然很輕。
公孫斷臉色變了,手中寶刀化作重重刀影護住身後位置。
公孫斷的判斷確實正確,路小佳的確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又給了七劍。
公孫斷防守得及時,可路小佳的劍太快也太猛烈了。
他根本來不及再一次聚集全部功力,從馬背上滾落下去。
這是擊殺公孫斷的好機會,可路小佳沒有再出手了。
他不是不殺公孫斷,只不過是馬空群來了。
杜傲、公孫斷一現身,就有人前去稟告了,馬空群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出來,否則這些年來驕奢淫逸,功力雖然有所精進,武功卻沒有太大進步的公孫斷極有可能會死在路小佳的手上。
公孫斷爬起身來,就要拚命。
這是奇恥大辱,可被馬空群阻攔住了。
公孫斷大吼一聲,收起刀來,騎著健馬,向著一望無際的荒原奔去。
杜傲衝著馬空群拱了拱手,道:“冒昧打攪,實在抱歉,可有些事我們卻不得不來。”
馬空群臉上也帶著任何人都不會反感的笑容,道:“這位可是杜公子?”
杜傲點頭。
“果然英雄出少年。”馬空群道:“杜公子有何見教?”
路小佳收起劍來,道:‘不是他有何見教,而是我。’
“路公子有何指教?”
路小佳指著杜傲道:“我可以為你殺了他,但你要付我一萬兩銀票。”
馬空群倒是怔住了。
“我為什麽要殺杜公子?”
路小佳道:“你不願意付?”
馬空群笑道:“公子如果缺銀子,無論多少,萬馬堂都願意奉上,但我無意殺杜公子。”
這一番話說的實在漂亮得很。
杜傲的話卻更絕。
杜傲道:“你應該殺我。”
馬空群又愣住了。
他從未見過這麽奇怪的事情,竟然有人主動要求被人殺他。
馬空群道:‘為什麽?’
杜傲道:‘你當然知道我為什麽會來這裡。’
馬空群沒有否認。
他知道在杜傲面前否認沒有一丁點用處。
“我知道。”馬空群補充道:“可我也已知道,你已不打算插手我們和傅紅雪、葉開之間的恩怨了。”
杜傲公開說不插手葉開與馬空群等人之間恩怨,就在不久前蕭別離的店裡面。
馬空群又如何知道呢?
杜傲並不奇怪,因為傳達消息未必需要人。
各種飛禽走獸,都可以用來傳達消息。
譬如天上翱翔的雄鷹。
“三老板知道的的確不少,只可惜在下知道的也不算少。”
“我不明白。”馬空群一臉疑惑。
杜傲淡淡道:‘三老板應該明白的,我的意思不僅是不會插手你們和葉開、傅紅雪之間的恩怨,而且也不允許任何和這件事情沒有乾系的人插手你們之間的恩怨。’
馬空群淡淡的哦啊:“我知道。”
杜傲道:“你真知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
杜傲道:‘你若真知道,又怎麽會悄悄請來其他人為你助陣呢?’
馬空群忽然不說話了。
他發現杜傲知道的的確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多。
公孫斷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是什麽東西,敢在我們的地盤上這麽對我們說話?”
公孫斷回來了。
他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一陣冷風吹醒了他,他發現自己竟然將馬空群一個人留下了,所以他立刻趕了回來。
公孫斷回來的時候,就聽到杜傲的這一番話。
他很生氣,比剛才敗給路小佳還要更生氣。
公孫斷一生氣就握住了刀柄。
他握住刀柄,就準備殺人。
殺氣比冷風更冷,更寒。
公孫斷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與馬空群竟然形成了極巧妙的夾擊之勢。
“我不是東西,是人。”杜傲竟然還是很平靜,道:“你就不一樣,你現在雖然還是人,可一旦出手,你就不是人。”
馬空群臉上還是沒有變化,可雄壯的身軀卻已有了晃動。
這句話的意思當然很明白——死人不算人,你一動手就會死。
公孫斷握緊了刀,身上的殺氣更濃。
他一字一句道:“很好。”
好字出口,刀就朝杜傲的後背砍下。
這一刀在憤怒的加持之下,竟然比剛才對付路小佳還要更快。
一刀兩斷。
這一刀就是要將杜傲砍成兩段。
路小佳的心跳加快,死死盯著杜傲,看杜傲如何應付。
他只是看,完全沒有出手的意思。
馬空群遠比公孫斷更危險,
如今馬空群就在前方虎視眈眈,杜傲又如何應付公孫斷這要命的一刀呢?
路小佳很期待。
馬空群仿佛石像般立著,沒有任何動作,仿佛根本不打算動作。
他只是看著杜傲,看著杜傲的反應。
生與死都將在這一刻決定。
杜傲作出了反應,任誰也想不到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