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並沒有聽從女人的警告，而是站在了她的身側，看著這位曾經的伴侶，記憶中模糊的面容再次變得清晰，但卻已經失去了曾經的感覺。

　　“哎。”

　　不知過了多久，當畫面不再循環，而是開始出現裂隙之時，林遠收回了目光，安靜的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漆黑吞噬眼中的一切，最終它帶走了每個顏色，將一切重整，歸納，深藏。

　　視線開始飛速的恢復，漫天的水晶和碧苑的面容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蔚藍的水晶體和碧綠的裝甲將他迅速的拉回現實。

　　是啊，已然百年，他已成為時代的遺物。

　　雖然心中早以明白此等自然規律，林遠還是感到了一陣鬱結，輕輕推開面前興奮的女孩，然後他便被眼中出現的景象徹底驚在了原地。

　　“哦買噶的！”

　　他國的語言脫口而出，林遠快步跑到一根水晶的面前，比劃著自己的身高和它的大小，再飛速跑回一臉得意的碧苑身邊，眺望著這片奇異之地。

　　藍色是這裡的主調，也是唯一的色彩，明晃晃的靈能結晶在這裡遍地都是，往日手掌大小的結晶能讓林遠高興幾天，恨不得抱著睡覺，而現在，當這數百米高大的水晶出現時，他已經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她終於明白碧苑說的人類需要的秘密是什麽了，在人類國家省吃儉用之時，碧靈居然擁有如此恐怖的能量儲備，都是剝削，赤裸裸地對人類的剝削。

　　一旁的碧苑在看著男人上竄下跳良久後才收回了臉上抑製不住的笑容，一把將他定在了原地。

　　“這裡是碧靈的能源倉庫，隻進不出，我們要去的在隔壁。”

　　還有?林遠略微穩住情緒，焦急地詢問著。

　　“隔壁是什麽?”

　　“一組靈能輻射陣列。”

　　“哈！”

　　這驚人的恢復讓他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幾步，驚悚的看著碧苑手指的方向。

　　輻射陣列，4300雨歷年碧靈軍隊以斯葉特共同體違反科技結晶勘探協議為由發動了審判戰爭，起初，所有人類國度都認為這只是一場平常的戰爭，但當50年後沙海深處的輻射陣列被激活，無盡的靈能開始在世界遊蕩之時，一切都為時已晚。

　　恐怖的靈能浪潮集結成巨大的風暴，摧毀並同化了地表的一切生命。

　　除了有高階靈能者庇護的城市和領地，一切都化作純粹的水晶，緊隨而來的饑荒和戰亂更是讓文明險些毀於一旦。

　　那年，位於帝國邊境的林遠違背回援的命令帶著大量難民難逃，最終與帝國失聯。

　　“別那麽擔憂，這個是可控的，當年的災難是遠征軍自己的失誤。”

　　“以及你們對人類絕望之時的錯誤預估。”林遠諷刺著碧靈的霸權:“你們自詡引導者，人類尊你們為神靈，但卻為何要頻頻武力干涉人類的發展?”

　　“我們隻負責執行，你知道的。”

　　蜂群一樣的智慧生命，令人難以理解的思維方式。

　　林遠平複了自己的情緒，類似的質疑和回答已經有了太多次。觀念不合的辯論不過是浪費時間的行為罷了。

　　“走吧，時間寶貴。”

　　碧苑說在隔壁，但其實眼前的靈能結晶又何嘗不是它的一份子，輻射陣列是出了名的能源消耗大戶，事實上到災難過後50多年間，學者們都未能了解共同體哪裡獲取如此巨大的靈能啟動此等設備。

　　沿著一條提前預留的通道，在水晶逸散的光芒中穿梭，

七拐八繞中二人來到一片空地。　　和外部的叢林風格不同，這裡的一切十分符合人類的基本審美，合金和玻璃構成了一處觀測平台，四四方方的結構之中擺放著大量的儀器，既沒有細密的地衣，也沒有肮髒的苔蘚，更不會有甜的發腥的孢子混雜在空氣之中。

　　林遠甚至可以憑借他過往的認知和經歷說出這些機器的作用，畢竟那熟悉的鼠標和26字母的操作鍵盤十分顯眼。

　　“這裡?”

　　“管理員個人喜好。”碧苑打斷了他的提問。

　　真假不得而知，林遠換了個更現實的問題:“我要怎麽做?站進操作台前的水晶內嗎?”

　　“沒錯，這裡的一切都是按你記憶中的場景運作，包括操作方式。”

　　林遠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碧苑，女孩的目光此時死死的看著玻璃外的巨型水晶體，眼神深處的迷茫十分醒目。

　　她們也有不知目標的時候嗎?明明女王已經安排了一切。

　　顧不上多加思考，林遠按照曾經的習慣在操作台上按下了啟動的按鈕，中間詢問權限密碼時卻是直接被跳過，看了碧苑早已做了安排。

　　沒有猶豫和膽怯，男人邁步繞過機械台面，站在了水晶面前。

　　“真是沒想到成了幽靈還會有進入這個棺材的一天。”

　　棺材是林遠這樣步兵出身的指揮官對其的愛稱，其正式命名是緊急靈能指揮平台。

　　顧名思義，當戰況危及或是指揮部門死絕之時，塞一個靈能者進去就能提供一整個參謀部的全部服務，既能完美的抵消任何信息封鎖和壓製，也能完成一次簡短的全軍信息共享。

　　如果塞進去的夠強，甚至可以支撐一場戰役的全程支援。

　　但代價也十分簡單:死亡。它抽取大量的靈能，規模越大抽取越多，直到緊急推停或是抽乾成員為止。

　　顯然碧苑打算用這台機器抽空維持他生命的未知靈能。

　　靈能者的一切都依賴靈能，失去靈能的靈能者自然只能被靈能吞噬同化，成為水晶的一分子。

　　不過聽說斯葉特共同體有特殊的方式永久使用這種功能，不過也只是旅行者們的傳說罷了。

　　複習一番指揮官快速上手手冊的內容後，林遠舉起手放在了水晶的表面，冰冷，而且有些許毛刺，看來碧靈的工程師並不細致呢。

　　倒是和他手下的小夥子在粗心上有得一拚。

　　藍色的熒光在林遠的身上亮起，原本只能作為小夜燈的亮度被迅速拔高，並變得刺眼起來。

　　明晃晃的光芒喚醒了一旁不知思考何事的碧苑，女孩深深地看了眼林遠，似乎是在不舍，抑或是有些解脫?

　　在失去意識之前，林遠仍在努力辨識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解讀，可惜時間不會留下太多的機會。很快，他就失去了對外界的所有感知。

　　儀器已經開始運作，藍色的光芒如同粘稠的液體一般，開始向著水晶整體蔓延，原本無色透明的晶體迅速被沾染為相同的色號，當最後的色彩浮現之時，低聲的嗡鳴在周遭的每個角落響起。

　　碧苑看著已經徹底融入水晶的林遠，按下了啟動的按鈕，隨後轉身退出了這個房間，在茫茫水晶的叢林中失去了蹤跡。

　　片刻之後，一道衝天的光柱出現在王城的一角，高溫燒穿了每跟接觸的枝乾，直到被頂層的屏障所阻攔。

　　醒目的場景吸引了王城每個碧靈族人的注意，但很快藍色光柱就在閃爍數次後消散在了空氣之中，僅僅留下了碧靈族人眼中那被高溫扭曲的空氣，以及不斷掉落的那些掉落的閃亮顆粒，那是被高濃度靈能照射後結晶化凝結起來的元素顆粒。

　　當樂子過去，碧靈的族人們平靜地收回目光，概因其發生在碧苑的花園之中，與這些休假的士兵沒什麽關系。

　　一名頂級塑靈者進行自己的實驗造成什麽樣的場景都不足為奇，鬧大了自有女王去處理，沒有命令的她們只需安靜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好奇是死亡的開始，這是碧靈永恆的祖訓。

　　控制室漸漸暗淡，全速運轉的機器按序停車，最後，當最後一股高溫被送往其余部門進行再利用之後。房間恢復了來時的寧靜。

　　碧苑再次推開了房門，靜靜的看著空無一物的水晶內部，隨後轉身離開。

　　空礦的房間回響著她無意識的話語。

　　“回家真好。”

　　可是，什麽才是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