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調侃還是安慰的話語讓栗子心中一暖。

　　“您為什麽會選擇庇護我呢?”

　　她決定問出這個一直以來疑惑無比的問題。

　　林遠依舊盯著漆黑的洞穴，和她那在黑暗中脆弱、無力的人類身體不同，她的師傅可以輕松地在任何環境中生存下去。

　　即便是毒物遍布，到處都是詭異繁雜生命的碧靈王國也是如此。

　　“原因?心裡想怎麽做就怎麽去做，違背自己本心的人可沒法成為一名靈能者，我曾經也是一名人類，僅此而已。”

　　男人說話的態度一如既往地平淡，但又摻雜著一些教導。

　　因為是人類嗎?

　　“該出發了，不然時間就來不及了。”

　　林遠的話語喚醒了思考中的女孩。

　　“嗯。”

　　栗子趕忙應聲，這時她才想起這次任務有著時間上的限制，最短是三天嗎?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多久呢?

　　“還剩下1天，26個小時。”

　　時間所剩不多並未超出栗子的預期，畢竟大多數時間都被消耗在了漫長的趕路之中。最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林遠口中的時間數字，這是資料中絲毫沒有被提及的。

　　“哎，不是24小時嗎?”

　　“這顆星球自轉的速度被恆定了，從未發生過絲毫的變化，本地人類遵循水晶結晶中的記錄使用了和藍星一樣的時間規則，但雨星自轉要多兩個小時。”

　　林遠繼續解答著她的疑惑，同時也回答了她更進一步的疑惑。

　　“那是碧靈認為人類該知曉的知識，而非人類自己總結的知識，碧靈人並不遵循人類傳統認知的時間，而是和它們的枯榮傳統一樣，遵循所謂的祭禮，每當一次祭禮就相當於碧靈的一個節點。”

　　真是讓人難以理解的東西，那要怎麽去處理跨度更小的事情呢?

　　“所以它們現在直接使用人類的時間度量，對於這些長壽的碧靈族人來說，和不同的種族打交道是有不同的觀念的。”

　　說到這，林遠突然抬起手來，就當栗子以為是被她不斷地問題問得煩躁，想要教訓她時。

　　手掌卻輕輕落在了她的頭上。

　　“你不認為自己想得太多嗎?你唯一需要的就是前進，然後回來，在沒有出師前，煩惱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的。”

　　安心的感覺從發絲向下蔓延，經過血液回到了心臟的位置，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覺。

　　“嗯。”

　　低聲的應和中帶上了堅定，是啊，為什麽要想那麽多呢?直接去做事才是當前應該去做的事情，而搞清楚因果，那是勝利者的權利。

　　這次，一向猶猶豫豫，不準備萬全不想著動手的自己也許該放下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了，準備固然重要，但也讓自己停留在原地永遠沒有前進的一天。

　　而時間，是有限的。

　　栗子的身影伴隨著念頭的通達墜入了巨大的空洞之中，就和心靈所想的一樣，她順利地躍向了空洞的底層。

　　垂直且光滑的牆壁沒有一絲可以借力的地方，而那其中夾雜的分泌物則是讓栗子沒有一絲一毫想要觸碰的想法。

　　在空中墜落的栗子經過先前的突擊培訓對於這種感覺已經無比的熟悉，在無視了身體本能帶來的失重感後，女孩得以抽出精力細致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觀察的結果總結起來就是惡心但合理，地下的泥土和各種生物已經在被突變體佔據的時間裡成為了它們進化和繁衍的養料。

　　栗子控制著孢子在她的頭頂匯聚，很快一朵帶著紅色熒光的巨大雨傘張開，女孩下降的加速度在這個過程中被急劇地減小，最後在即將落地的瞬間完成了全面的減速，將她穩穩地放在了地面。

　　女孩對這個過程並未過多的關注，她此時在警惕著周邊的環境之時，腦海中不斷的調取著被植入的資料，想要得到一份大概的情報。

　　雖然完全的準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越多的了解敵人，才能越簡單的活下來。

　　很快，女孩完成了對資料的分析，開始邁步向前走去。

　　根據資料中的內容分析，孵化場，或者應該稱其為孵化獸?這是一種沒有智慧的生命體，是碧靈的塑靈者置放於花園中的生物們共同的母親。

　　除了人類外，這裡每個動植物的來源都是這些龐大的生物，大致能夠佔據數千公裡的生命體就和人類的巨型礦機一樣，宏偉且震撼。

　　但二者的功能有著巨大的不同，礦機是在不斷地回收資源，而孵化場則是不斷地生產資源。

　　但和固定的工廠不同，孵化場是移動起來的巨獸，它通過直接消化靈能結晶然後通過固定的生物藍圖生產任何已知的生命，生產方式就是栗子當前眼中的事物。

　　這些巨大的立柱。

　　她原本以為這些用來作為支撐的物體是被搓出來的，但此刻，栗子才明白它的原理。

　　那是被拉出來的。

　　孵化場的產品是從排泄器官出來的。

　　當然，這樣形容有些委屈這些物種，它們是工廠，通過嘴部進食原材料，通過出口產生成品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最大的其實是身為人類常識帶來的排斥感罷了，畢竟乾淨永遠是第一位的，誰都不希望自己會用手去接觸任何生物的排泄物。

　　栗子也是人類，所以她自然是繞開了面前的立柱。

　　此時她的周圍除了這個通向地面的柱狀物，就再也沒有絲毫的物體了，泛紅的光芒照亮了空間，但卻只有那分泌物凝結後產生的光滑地面可以被觀測到。

　　就連天花板在哪她都無法辨別。

　　這些立柱在地面就代表著無數的生命體，而在這裡，也就是支撐的立柱了。

　　栗子此時只能祈禱這些生命體不會短時間內被孵化了，如果發生這種事情，想必她會被瞬間壓在地下吧。

　　“這下可麻煩了。”

　　擔憂之余，女孩想到自己路癡的天賦，下來時的信心滿滿頓時消失一空，剩下的是對於該走哪個方向的迷惘。

　　往常林遠都會及時出現指明道路，那這次也會如此嗎?

　　“一直依靠別人也不像話了。”

　　栗子低聲自嘲後胡亂地選了個方向向前走去。

　　通過本能選出的道路和來時並無什麽區別，或者說一條被吃乾淨的通道會有東西才顯得奇怪，一路上除了那些繁育用途的立柱外就沒什麽其他的東西了。

　　而越往後其中人類的屍骸越多或許算是個意外的發現，但栗子此時不需要別人解釋也能猜到這種變化的原因了。

　　“它餓了，而它的主人顯然不想看到人類的屍骸被消化，自然就將他們釋放了出來——以產品的方式，在被回收加工為原材料前，那個即將失控的生命是不會考慮進食自己的產物的，當然，僅限於還被控制的當下，而它如果瘋狂，那將是我們的噩夢。”

　　是誰?突然響起的話語讓栗子頓時警惕起來，不顧為數不多的靈能，艾米配合地釋放了更多的孢子來擴大光照的范圍，然後，她成功看到了陰影中發聲解釋的身影。

　　而來者也並未有躲藏的想法。

　　那是一株樹人，花園古樹們麾下的狩獵者與園丁。

　　而且栗子發現還是個熟人，但她並沒有收回預備的攻擊，只是將其暫時擱置，同時開口詢問著它的身份。

　　“你是那個......抱歉，你叫什麽來著?”

　　樹人對於她的反應並不意外，沒有林遠的庇護它早已閱覽了栗子的心靈，得知了她的身份和來意。

　　“你叫我天池就行。”

　　栗子打量著這個先前給他們帶路的樹人，那布滿全身的二次元女孩紋身實在讓她記憶深刻，就和自己的肥宅同桌一樣，很有特點。

　　不免在心中吐槽著這個奇怪的樹人和它更奇怪的名字。

　　“哦，這是個代號，名字什麽的我早忘了。”

　　又是讀心嗎?真是讓人沒有一點隱私的世界。

　　樹人看著栗子戒備，並未太多地靠近，而是開口解釋著自己的來意。

　　“風行準尉讓我在撤離地下之前先來找您。”

　　樹人打量了下環繞的孢子，其中有些已經開始搖搖晃晃地失去了控制。

　　“原因就是這些小家夥們了。”

　　說罷，樹人就將一個小巧的水晶體扔到了最近的孢子團中。

　　孢子在艾米驚訝的情緒中快速返回了栗子的身邊。

　　艾米自打進入自己的身體就從來都沒有這種激烈的情緒產生，這讓栗子十分好奇地打量著手中的水晶體。

　　它的確和之前見過的有明顯的不同。

　　首先，它的外表是精心打磨過的，是個標準的鏤空雪花形狀，其外形與其說是個結晶，不如說更像是徽章?

　　“正是如此，這對於人類來說可是十分珍貴的東西。”

　　艾米主動開口接上了栗子的疑惑，以往平和的語氣中帶上了濃烈的喜好和震驚之情。

　　“它是靈能這種能源發展史上巨大的奇跡！”

　　激烈的情緒讓艾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述說，介於此，一旁的樹人好心地接上了話題。

　　“眾所周知，靈能是源自智慧生命心靈的力量，是在個體情緒和主觀意識中誕生的偉力，而它高於一切，且可以變化為一切，它在完成了每個靈能者對於力量追求的同時也被有識之士們用於提升整體的生活水平，但這一願景卻出現了巨大的難題。”

　　“那就是靈能那原本獨一無二的特性，以及由此帶來的排他性，不同靈能者的靈能是完全不可能共存的。原本研究人員認為可以和靈能的晉升相聯系起來，從而獲取解決的方法，但當他們發現除非靈能者死亡不然靈能絕對不可轉移後，各個國家都只能宣告實驗失敗。”

　　“而在這之後過了很久，一批龍淵帝國負責開采結晶的遠征隊發現了一批特殊的結晶，它們和常見的靈能結晶體不同，有著數層樓高且被銘刻了數量繁雜但各不相同的花紋、雕邊的個性裝飾，後來經過實驗發現其功能後這些被帝國的科學家冠名為轉換結晶。”

　　“顧名思義，它可以將本不能共存的靈能轉換為完全沒有區別的能量，但可惜的是它只能將靈能完全變成純淨的能量，而不能直接變成受你思維主導的能量，純淨的靈能只能被用於生產各種無思維能力的工業品。但即便如此，這批結晶消息走漏後還是觸發了一次國家級的戰爭，具體未來你可以去翻看一下帝國的古代史。”

　　聽到這裡，栗子小心的將水晶體握在手中。

　　“那就是說，它可以幫我在戰鬥中轉換那些突變體的結晶體了?但有什麽用嗎?按照這個邏輯它生產的靈能還是沒法被艾米姐使用，畢竟艾米姐也是有自我思維的。”

　　“因為艾米女士的特殊， 她可以直接使用這些靈能。”

　　“特殊?”

　　“後母生產孢子只需要靈能，而無須注入自己的思維，當然，這樣生產的孢子無法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只是些受控制的個體罷了?說白了後母就是一個工廠，孢子是產品，並不衝突。”

　　栗子一番思考後想到了什麽。

　　“那之前師傅讓我吃下去的也是和轉換結晶一樣的原理?”

　　艾米明顯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有些區別，那個的轉換效率很低，需要我付出一部分靈能去洗滌其混入的動物天生的本能思維，而且......”

　　“什麽?”栗子有些許不好的預感。

　　“而且那些結晶在被汲取完靈能後還會留下外層包裝用的結晶體，它只是起到約束靈能的作用，而非和正常轉換後一整體都是靈能。這些沒法被胃液消化的東西最後需要你自己將其排出，並且......”

　　“並且?”栗子的臉上帶上了恐懼的表情。

　　“它的外殼是整體的劣質結晶，所以......”

　　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麽了，女孩頓時一臉不適地捂住自己的胃部，想起那個大小和堅硬程度，她感覺世界都已經崩塌了。

　　“不用說了，我回頭會準備好潤滑和止血藥品的。”

　　劣質產品要不得啊，女孩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天海多了一道銘心刻骨的仇恨。

　　為什麽要混入雜質生產啊混蛋，自己的手下不應該乾乾淨淨的才會順眼順心嗎?

　　可惜她的悲鳴注定只能在心中呐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