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匿影藏形

　　千裡之外的長白山。加入了張起靈的一行人故地折返，回到天池邊上。胖子恢復的很快，幾乎是醒來見到張起靈後就立刻滿血複元，這會兒已經可以坐在帳篷前煮餅幹了。不得不說，吃了兩頓張起靈做的飯後，蘇萬覺得還是胖子比較可親一點。

　　趁著胖子獨自待在外面，蘇萬也隨之溜出去挨著他坐下，咬了半天嘴唇卻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終於，胖子看不下去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先開口問道:“你有事兒嗎?”

　　“嗯，其實也沒什麽，”蘇萬回頭看了看帳篷，確定沒被注意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王叔，你之前怎麽沒告訴我們?”

　　胖子莫名其妙，“告訴你們什麽?”

　　“就是……張起靈是啞巴啊。”

　　“噗！”胖子強憋住笑，玩性大發道:“現在知道也不晚，你們可要多多照顧他。”

　　“哦。”蘇萬回到了帳篷裡，不知道在背包裡翻找些什麽。

　　胖子笑得腸子打結，真看不透黑瞎子收徒弟的標準到底是什麽?小哥從門裡出來後話的確比以前更少了，對於這幾年的經歷也絕口不提，但晚上守夜時他還是能和胖子簡單聊兩句的。黎簇下巴歪在一邊不能說話，而蘇萬不知道如果不是主動去跟小哥說話，人家是絕壁不會搭理自己的，久而久之竟認為張起靈壓根就是個殘障人士。這幫小子，真是有一個算一個的逗，胖子心情甚好的哼起了小曲兒。

　　蘇萬從包裡拿出自己要找的東西，有點忐忑的走到張起靈旁邊。

　　“張……”蘇萬腦子裡有根弦突然斷了，這到底叫什麽好?“那個……張……小哥，”他終於還是沒叫的出口那個叔字，“你…那什麽，說話不方便的話，以後有需要就寫在紙上吧。”說完貼心的把便利貼和筆遞給他。

　　張起靈本來在閉目養神，聞言便抬起頭來，第一次認真的看著這個少年。不知道為什麽，蘇萬覺得身邊的氣溫驟然猛降。帳篷外頭，胖子不懷好意的笑聲響徹雲霄。

　　艸你大爺的，蘇萬在心裡罵了一句，低頭默默的扒著飯。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黎簇本來吃東西就有困難，這回更是笑得手腳亂顫吃不下去。張起靈還是那副遺世獨立的模樣，沒有生氣也沒有和他們一起說笑。蘇萬覺得他和自己設想的很不一樣，這個人還沒有向他們展示過自己神話般的身手，做的最多的事情只是沉默發呆，但從他身上仍然能找到一種震懾天地的氣場。果然隱世高手都這麽叼，雖然這段時間以來見慣了各種稀奇古怪的人，蘇萬還是由衷感慨吳邪的交友圈實在是廣泛而且奇葩。

　　天色漸暗，長白山的夜晚來的特別早。還有不到兩天的時間了，蘇萬就有點著急:“這水裡還是沒有動靜，師傅的眼睛怎麽辦?”

　　胖子稀裡呼嚕喝了口湯，餅乾糊已經越煮越稀了。他盯著平靜無痕的天池看了一會兒，說道:“這事急不來。上次咱們遇上那東西時是個大晴天，最近天一直這麽陰沉，看樣子得按老天爺的臉色行事。”

　　“你是說那東西有趨光性?”蘇萬問道。

　　“嗯，一點兒沒錯。”胖子看著蘇萬仍顯稚氣的臉，一路走來他覺得這兩個孩子各有優劣。黎簇堅決果斷但容易偏執，蘇萬細心有點小聰明，只是性子裡的硬氣不足。他們都很像以前的吳邪，卻又都不夠像。胖子又道:“現在還不知道原型是什麽，因為我也沒有見過。不過我以前聽說過類似作用的東西，

叫石蝦子，是一種長在石頭裡面的蟲子。”　　蘇萬認真聽著，突然說道:“既然這東西的特點是向光而動，那我們可不可以用別的光源來吸引它?我帶了很多支狼眼手電。”

　　“可以一試，但要等到明天天亮，現在一切必須以保證所有人的安全為主。黑瞎子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不會總是挑著和他過不去的。”胖子說。

　　“好吧，如果這一行沒能成功，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我下山後也還是會回來再試一試的。”蘇萬的語氣難得堅決，胖子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安心。

　　張起靈還是沒有開過一次口，黎簇在心裡吐槽這人說話大概是要付費的， 而且看起來價格還不菲。黑暗中張起靈目光清明，不時淡淡的打量著周圍的三人。他雖然沉默，但絕不呆板，從這些天的隻言片語中，他也能感覺到自己不在的幾年裡有許多事情都無可逆轉地改變著。他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

　　即使早就清楚吳邪不會因為自己去了長白山而脫身出局，他還是沒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故人仍在，不見當年。他漫長的一生向來都是從容面對，絕無逃避，只有在青銅門裡，他發覺自己的離開已經變成一種無形的逃避，逃避他終究將要面臨的結局。他還是記不起很多東西，這是他的劫難，也是他的幸運所在。他想到他們口中的黑瞎子，那個人曾經玩世不恭地開導他說，命中既定的局雖然解不了但要看得開，諸事原本無所謂對錯，放下一點就會好過一些。

　　在黎簇和蘇萬驚異萬分的目光裡，他開口向胖子要了一支煙，慢慢的吞雲吐霧。臨走時也是在這樣的目光裡，吳邪給過他一支同樣牌子的煙。他不會放下自己背負的東西，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所幸他始終是一個承受得起的人。

　　人人都有自己的恐懼，因為他們還不夠強大。只有無知者才會無畏，但這樣的無畏沒有任何意義。張起靈卻不同，他的強大讓他無所畏懼，也讓他不被列入常人的范圍，是吳邪把他拉回了人性的范疇。他也一直是矛盾的，他的矛盾讓他痛苦，遇到胖子和吳邪以後，他才時而能感覺到陌生已久的快樂。

　　為什麽非得是他呢。張起靈無聲地長歎口氣，一夜再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