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汪家堅定地相信“新產生的事件和時間線段上同一坐標上發生過的舊事件絕對不會重複”，那麽他們就有了一個絕對的弱點。

　　吳邪把後續調查的重點放在了蛇礦上。汪家的真正打擊目標是張家，張家與黑毛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黑毛蛇又這樣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了自己眼前，這絕不是巧合。而且，如果有更多記錄著神話時代信息的蛇，那它們就是自己的武器。

　　因果律武器。

　　吳邪擅長的戰術是多點開花，用過大的信息量擾亂對手，即使其中有個別失手，也不會失去主體的成功。沙海戰術也是一樣。黑瞎子和黎簇蘇萬楊好、胖子秀秀和奪取汪家核心領導之一紋身的藍袍藏人、小花——同時行動。每個點都做得無比誇張，每一份戰書都寫得無比狂妄。而且很唐突。

　　沒有原因，只是亂來而已。

　　汪家人在無數穿越中，已經掌握了“先因後果”和“先果後因”兩種思維模式，但思維是有慣性的。一時間如此多沒有原因之事突然發生，喚醒了汪家逆向人先果後因的思維慣性。

　　但吳邪也沒有去給這些“果”找“因”，沒有必要。結束之後一切歸零。

　　除了他自己的行動。

　　汪家人還有一個思維慣性:他們觀察到一個事件，就會去推斷其因或者其果，而他們首先排除的可能，就是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可能。

　　在野雞脖子記錄的歷史中，就有那麽一個汪家人認識的張家人，在我們所知的那條路上的那一個位置遣散了自己的跟班，又在我們所知的那一座雪山上的那一個位置遭遇了暗殺。歷史上，這個遭到暗殺的張家人本該是個替身，最後卻陰差陽錯換成了本人。歷史上，這個暗殺失敗了。

　　不會有重複的歷史，對吧?

　　這個暗殺成功了，死的是替身張海客，對吧?

　　張起靈困於青銅門中，張家有生力量的中心人物張海客死亡，張家最薄弱的時代到來了。這正是汪家核心成員返航的條件。

　　最大的誘餌黎簇也開始發揮作用，進一步把汪家釣到了明處。

　　在此之後，是無數的假象、無數的消耗，不斷強化著一種“吳邪的行事邏輯”。這種邏輯非常乖張，像神經病一樣，但並不是沒有章法的。到最後，精通人性的汪家可以預判每一個吳邪選定的戰場，卻每一次都遭到吳邪的“走為上計”，沒有一次實施到有力的打擊。

　　至此，汪家人視為最大威脅的已然不是張家，而是吳邪了。汪家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轉變。汪家認定吳邪不可能永遠逃跑，這只是垂釣者在遛魚罷了。這又是一個汪家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轉變——雖然戰局尚且沒有實質性的變化，仍在無止境的相持當中，但從心理上，汪家已經從進攻方變成了防守方。

　　製勝之戰也是同樣的原理。

　　吳邪首先挑起了一個在神話時代發生過的“果”，這個“果”在黑毛蛇的記錄中反覆出現，顯然是個重大的事件，汪家人在探測歷史時一定了解過，所以他們的一切判斷首先會繞開發生過的“因”。其次汪家人相信自己的精準的預判，按照“吳邪的行事邏輯”部署力量，他們不知道， 這種邏輯從一開始就是吳邪捏造的。

　　吳邪要做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預判自己，一件是預判歷史。

　　這還叫預判麽?這叫照抄。

　　吳邪重複了歷史上神話時代發生過的“因”。這個“因”還挺複雜的，但吳邪親自完成了。這件事對汪家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卻動搖了汪家一直以來信仰的理論。勝利的根本是掌握更多信息，權力的根本是掌握更多秘密——信息差的填平意味著汪家對吳邪不再擁有優勢。他們忙不迭地趕向吳邪處，卻在半道上就被吳邪的勢力伏擊。

　　此次戰役之後，汪家元氣大傷，信仰折損，隻得退守大本營之中，憑借主場優勢和基本能力打陣地戰。在吳解兩家的強力圍剿、新霍家與海外張家的協力打擊之下，汪家徹底覆滅是遲早的事，打到最後，汪家核心成員全部殞命，小汪們跑的跑投的投，結束得甚至有些倉促。

　　事情辦到最後，並不是多麽轟轟烈烈。在這個計劃中的絕大多數人其實並沒有看到背後精心挑選每一個“幌子”、殫精竭慮創造邏輯的吳邪，只知道一個神經病用看不懂的手段莫名其妙就乾掉了監控盜墓行業多年的神秘力量，以及在這個神經病之前，竟還有個已經與神秘力量抗衡千年的張家。

　　他們也不知道，在這個瘋狂的計劃中，那個神經病為了保證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最大概率活下來，在尼古丁的環繞裡咳嗽著推演，在黑暗的房間裡深深劃開自己的手臂，在荒僻的小變電站吼破嗓子以驅趕幻境消散後的疼痛。一天都沒有停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