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在場學歷最低的人,塞繆爾·柯爾曼從教授天團到場後的第一分鍾起就局促不安,端茶倒水,噓寒問暖。
甚至不敢以學者自居。
除了聽教授們各自闡述的觀點,和罵人不吐髒字的藝術外,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數自己額頂為數不多的頭髮。
最可怕的絕不止於此,當他的導師丹尼爾爵士讓他談談自己的想法時,在教授們“和善”的凝視下,柯爾曼恨不得原地蒸發。
他甚至感覺這時連呼吸都成了一種錯誤,直到……凃夫推門而來。
柯爾曼先生的目光中綻放出強烈的光彩。
終於,救星來了。
他比不了在座這些學術大佬,但比起一個還沒上大學的孩子卻是綽綽有余。
“……柯爾曼先生。”
凃夫進來後依次叫著教授們的頭銜,直到最後才像柯爾曼先生打招呼。
對方絲毫沒有見怪那聲“先生”的稱呼,柯爾曼先生露出釋然的笑容。
輕輕的拍了學生肩膀,“來了,快,像教授們解釋一下你提出光的構成這一猜想,即便說錯也沒人會怪你。”
“沒錯,孩子,談論一下你的想法,這可是個相當有趣的問題。”
老邁的丹尼爾爵士提著一根煙鬥,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年輕的學子,七校聯盟的教授們坐成了一個環形圈,各自打量著自己。
像極了……你在導師們面前做畢業答辯的樣子。
在來之前凃夫就聽萊頓先生談起了教授們的身份。
北大陸各國自然科學領域最頂先的學者,都已經來到了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學院,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跟提出這個問題的人進行一次“友好交流”。
但其實包括丹尼爾爵士在內,並沒有對這個一個孩子寄予多少希望,更多的則是一種對他思維模式的興趣。
只是想親眼考察過後,確定是否有收入名下當學生的潛質。
同樣,對於凃夫來說,也沒有比這更好能展示自我價值的機會。
“先生們,其實在我看來,光是粒子或者波本身就是一個複雜的問題,如果連教授們都難以解釋,我胡亂給出任何結論顯然都不合適。”
凃夫的這一番話十分圓滑,他停頓了一下才微笑道:“為何不做一個有參考性的光學實驗,來決定光的構成究竟是波還是粒子。”
凃夫沒有直接提出那個持續了三百年波粒戰爭的結論——“波粒二象性”。
這個看似很簡單的答案幾乎每個上過高中物理的學生都知道一些必考知識點。
黑體輻射、光電效應、能量子、熱輻射……
那場物理學界的戰爭經歷了牛頓、胡克、惠更斯、普朗克、玻爾、愛因斯坦、海森堡、薛定諤……物理史上幾乎所有名人參加過最驚心動魄的戰爭。
“光粒二象形”從宏觀世界打到微觀領域,從量子力學持續到矩陣力學,絕不是一兩句簡單的話能夠解釋,也不是現在的科技能夠解釋的清楚。
與其提出那個跨越時代發展的結論,不如拋出一個波粒戰爭的早期概念,相信這足以讓先生們感到震撼。
“一個實驗?”
哥廷哈根大學的系主任埃德蒙教授摸了摸下巴,“你具體說說,無論你需要什麽複雜的實驗裝置,哥大都能滿足你的需求。”
“不,這個實驗只需要三個簡單的組成部分。”凃夫伸出三根手指,“一處光源、一張留有兩條縫的紙板、一個用於接收光源投影的屏幕。
” “你打算怎麽做?”老爵士覺得這趟考察越來越有趣了。
凃夫昂首大聲說道:“將光源擺在留有雙縫的紙板前,看投影在屏幕上的光的最終形態。”
辦公室裡在短暫的沉默後,那位來自蘭蒂斯皇家學會的學者忍不住讚歎,“真是天才的想法。”
在座的都是自然學科領域的行家,一聽這個天馬行空的妙想,自然馬上領悟了這個簡單實驗的原理。
如果光真的是粒子,那麽就一定簡單的直接向前發射,面向紙板留出的雙縫,粒子隨機通過左邊或者右邊的縫隙,屏幕上只會呈現出兩條亮斑。
如果光是一種波,類似於水波的構成,那麽光線在通過雙縫之後,無疑會互相干涉,產生多條明亮不一的條紋。
凃夫將原理複述了一遍後,這個奇妙的構想立刻讓丹尼爾爵士激動的大喊:“塞繆爾,立刻帶我去實驗室。”
可憐的柯爾曼先生,在聽到凃夫提出來的猜想後,心底最後一點驕傲也由此被碾成碎渣,兩隻空洞的眼睛裡開始冒起光,似乎就要窺見了真理大門。
“是。”
聽到導師的呼喊,年過半百的柯爾曼迅速帶領一眾學術界的大人物們,風風火火的從辦公室裡向外走去。
“教授!”
“您去哪兒?”
那些在門外等候的教授助手們,看到的則是這樣一幕。
這群年齡加起來快接近一千歲的老家夥們,絲毫沒有往日的儒雅的風度,爭先恐後的朝外跑去,甚至連助手的呼喊也聽不到了。
生怕耽擱了一會兒功夫便錯過即將發生的歷史性一幕。
即便只是一座初等教育學院,實驗設備簡陋,但幸好這場實驗所需的裝置都是很普通的用品。
站在實驗室,接過柯爾曼先生遞來的探照燈,凃夫則動手剪出一張雙縫紙板有,在他面前的還有一塊白色的幕布。
都是再簡單不過的實驗裝置,動作操作起來也沒有絲毫難度。
但不同的是,這裡有十幾雙眼睛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似乎保持著某種默契,七校聯盟每一位教授都聚精會神,短暫屏息來保持實驗室裡的寧靜。
“開始了。”
在這神聖的實驗環境中,凃夫逐一擺好實驗裝置,“哢”的一聲首先打開了被包裹住的煤氣燈。
僅有的一串橘黃色的筆直光柱透過空氣, 也正是這束看似微不足道的光,點燃了跨越兩個時空為期數百波粒戰爭的引線。
或許在今天實驗結束以後,光是粒子還是波的戰爭將繼續持續下去。
持續到幾百年以後,基礎科技再一次進步,人們會一次又一次的改進這個實驗,提出更多的可能性來反駁、推翻現在這個不這麽正確的答案。
但是現在,這束象征著真理,由歷史選擇的光穩穩當當的穿過了雙縫紙板,最終落在白色屏幕上時如水波一般。
條紋出現了。
在透過紙板後,光形成了明暗相間的干涉條紋。
“嗡!”
發出這聲讚歎的是學者教授和老爵士,每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
掌管真理的秩序之神仿佛在這一刻做出了裁決。
天主指引著世人朝正確的方向走去。
歷史的選擇是波動派。
“這是個注定會留在史冊的實驗。”支持波動派的老爵士老淚縱橫,他激動得渾身都在發顫,“你準備給它取什麽名字?”
凃夫點頭認真,默默在內心向偉大的托馬斯·揚先生道歉,然後才緩緩開口:“沒有比‘雙縫干涉實驗’更合適的名字。”
1492年,6月25日。
在這個不同尋常的日子,人們會永遠記住第一次波粒戰爭最終以青年人凃夫·卡佩提出偉大的“雙縫實驗”,暫時停息了這場戰火。
PS:給大家推薦本書,《我用科學解釋怪力亂神》,這本的作者真的寫得超級好。